镂空雕花的紫檀木窗棂敞开着,窗外是精心打理、奇石嶙峋的庭院。然而,厅内的气氛却与这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
抚宁侯、南京守备、漕运总督朱国弼,身着常服,正慢条斯理地用着精致的早膳。
他虽已进中年,但保养得宜,面容儒雅,但久居上位,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名管家垂手侍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刚刚收到的、来自龙江关码头的急报。
“据报,魏国公…哦不,晋国公魏渊,今晨突然调动江南税衙官兵,于龙江关码头当众宣读其钧令,以‘私设苛捐、敲诈商旅、侵吞税款’等罪名,一举拿下了分司司吏王有禄、税丁头目张黑皮等七人。现场…现场百姓群情激奋,欢呼晋国公…青天…”
管家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偷眼觑着主子的脸色。
朱国弼手中那柄温润的象牙筷,悬在半空,夹着的一块水晶虾饺,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他脸上的儒雅平静,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点点碎裂、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深冒犯的阴鸷和冰冷的不悦。
“呵…”
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从朱国弼鼻中哼出。他缓缓放下筷子,拿起旁边雪白的丝帕,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依然优雅,但那眼神却冷得像冰。
“魏渊…好一个魏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刚砍了盐帮的爪子,这转头就伸到本督的漕运上来了?王有禄、张黑皮…哼,几条小杂鱼罢了,也值得他堂堂晋国公如此兴师动众,亲自下场?”
管家大气不敢出,头垂得更低。
朱国弼站起身,负手踱到窗前,望着庭院里那株名贵的罗汉松,眼神却飘向了龙江关的方向。
“敲山震虎…指桑骂槐…”
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这是做给谁看?给那些泥腿子看?还是…给本侯看?”
他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
“王有禄再不济,也是挂着本督漕运总督衙门名号的人!张黑皮收上来的银子,难道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笑话!”
朱国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这江南的漕运、税关,盘根错节了多少年?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魏渊初来乍到,脚跟还没站稳,就敢如此大刀阔斧,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动刀子砍人?他眼里还有没有本督这个南京守备!有没有这漕运总督的衙门!”
“侯爷息怒…”
管家慌忙劝道。
“或许…或许晋国公只是新官上任,想烧几把火立威,并非有意针对侯爷您…”
“立威?”
朱国弼冷笑一声,打断管家的话。
“立威就要拿本督的人开刀?就要在码头上当着万千草民的面,扫我抚宁侯府的面子?这叫立威?这叫卸磨杀驴!这叫不拿我朱国弼当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