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阴鸷老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涣散,最后的镇定也被彻底击碎。
崔亮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是要将这殿中污浊绝望的空气全部吸入肺腑,转化为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疑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困兽般的狠厉凶光:
“启动‘玄龟’!所有死士,立刻进入祖祠核心区域,依托大阵死守!开启所有祖宅机关陷阱!
再派人…不,用最快的飞鹰!立刻飞鹰传讯给洛阳!给大司空(鲂昱)!给郭家世子(郭璜)!
告诉他们,刘睦的刀,已经悬在我崔家头顶!下一刻就要斩落!唇亡齿寒!让他们务必在朝堂上全力施压!
拖!哪怕…哪怕立刻抛出几个够分量的替死鬼,也一定要给我拖住刘睦,保住崔家根基!”
“是!家主!”
众人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嘶声应诺,带着劫后余生的仓惶,纷纷起身,脚步踉跄地就要冲向殿外执行命令。
就在这死里求生、混乱将起的刹那——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大地肺腑深处爆发的痛苦咆哮,猛地从祖宅正门方向炸开!
那声音不是来自地表,而是源自地脉,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震荡感,瞬间席卷了整个死寂的祖宅!
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金铁疯狂撞击的刺耳刮擦声、砖石爆裂的恐怖轰鸣,以及…无数凄厉绝望、非人般的惨嚎!
这死亡的交响如同滔天血海掀起的巨浪,轰然拍碎了崔家最后的安宁!
“怎么回事?!”
崔亮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霍然从白虎皮座上弹起,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一片骇人的灰败!
“报——!!!”
一个浑身浴血、头盔歪斜、甲叶破碎的私兵头目连滚带爬地撞进大殿,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他一只眼睛糊满血痂,另一只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声音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形,尖锐得刺破耳膜:
“家…家主!不…不好了!司隶校尉…刘睦!他…他带着黑骑…杀…杀进来了!正门…正门被轰碎了!全碎了!!”
“什么?!”
殿中所有刚站起的人,如同被九霄雷霆同时劈中,瞬间僵在原地,化作一尊尊惊恐的石雕。
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荒谬和不信。
怎么可能?!飞鹰才刚刚放出!消息不可能泄露!
清河县距长安百余里,他们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如鬼魅般降临?
还…还直接轰碎了那号称能抵御千军万马的三丈朱漆铜包大门?!
崔亮身体剧烈一晃,脚下虚浮,若非扶住案几,几乎当场瘫倒。
最后一丝血色从他脸上彻底抽离,惨白如纸。所有侥幸,所有算计,在这一声“正门轰碎”的嘶喊中,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沉重案几,紫檀木案几翻倒,酒樽玉器摔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不管不顾,脖颈上青筋暴突如虬龙,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尖利得完全破了音,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
“开阵!开启玄龟大阵!所有死士!给我顶上去!杀!杀光他们!杀——!!!”
轰!
那象征着清河崔氏数百年煊赫与尊严的三丈朱漆门楼,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燃烧的炼狱。
巨大的门洞如同被洪荒巨兽啃噬出的伤口,扭曲的铜皮包裹着碎裂的木块,散落一地,兀自冒着呛人的黑烟。
门楼上精美的雕梁画栋化作焦黑的残骸,瓦砾碎石雨点般砸落。
两尊青铜辟邪兽一只倾倒,头颅被砸扁,另一只歪斜着,空洞的巨眼映照着跳跃的火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门阀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