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堰是在诓骗你,他就是看不得我们母子好?过,上次加害你不成,这次又胡言乱语。政儿?,你切不可相信他,你的?父亲为人温和良善,待你更是疼惜有加,怎会转头?娶了她人。”
“母亲……”嬴政声?音暗哑,还欲开口。
简兮抚上他面颊,柔声?宽慰:“小小年纪,忧虑那些作甚,夜已深,早些去睡,明日还要练剑学习。听话,快去睡,我还等着?我的?政儿?长成男子汉保护我呢。”
月色下,简兮匆忙转身,快步回?了正屋。
在关上门?的?刹那,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用力揪着?心口衣襟,捂着?嘴无声?泪目。
转眼间,良人已离开数月,却从不曾传递消息,亦或谴人前来。她心里一直隐约有所担忧,昔日那些诺言让她无数次在心里为良人开解,她也始终相信他会回?来接她与政儿?。
然而这一刻,心心念念的?诺言却岿然崩塌,碎成锋利锐器,将她的?心扎的?千疮百孔,疼得她无法呼吸。
简兮大口喘·息,心痛难当,喉头?间不可抑制发出压抑哭声?。
从前她怨怪吕不韦妻妾成群,认为他不专心,不是一个?好?良人。可温良如嬴异人,她以为自?己终是被上苍眷顾,遇到的?顶好?良人,竟也在危难与权势面前弃她于不顾。
简兮嘴上劝慰儿?子,口口声?声?说着?是赵堰在诓骗,可她内心又何曾不慌乱。
在这乱世?里,要想有一席之地不被欺辱,需得有权有势才行。商贾吕不韦手握数不尽的?财富,不还是想要至高权势。
虽为妇人,简兮也明白那些道理。
泪水顺着?指缝滴落衣襟,洇湿无数深色斑点?,心里的?委屈无限蔓延,却无处诉说。
不知哭了多久,双眼红肿难以睁开。简兮用袖子将将擦干眼角,下一瞬大股泪水又再次涌出。
自?嫁给良人以来,这是她头?一回?哭的?这般凶。诞下儿?子嬴政那日,痛到死去活来,她也不曾如此刻这样哭过。
简陋门?板并不隔音,嬴政矗在门?外,听着?母亲压抑的?哭声?,在炎热夏夜里手脚冰凉麻木,双脚似是被钉在原地般难以挪动分毫。
还年幼的?他不知说出那些话,会让母亲如此伤心。心里的?后悔让他不知所措,泪水不争气的?涌出眼眶,却不敢哭出声?。
寂静夏夜,母子俩,隔着?一道门?板,一夜无眠。
翌日,眼睛还未消肿的?简兮,怕琉璃与樊尔瞧出异常,一早便抱着?衣物去了城郊溪边清洗,直到中午才归。
躲在阴凉处啃桃子的?琉璃看清她眼底浅淡阴影,好?奇问:“你昨夜未睡好??”
简兮慌乱点?头?,随口扯谎:“昨日夜里被蚊虫叮咬,一夜未睡。”
鲛人血性?温凉,蚊虫不喜,琉璃无法感同身受,更是没有根治办法,只?好?继续默默啃桃子,没有接话。
心中愧疚的?嬴政,拿起一个?最大的?桃子清洗干净,递到母亲面前,极力扬起唇角。
“母亲,您吃。”
看到儿?子眸中的?坚韧,简兮心里郁结消散不少,无论如何,她还有孩子。就算良人真的?负心,她也要养大这个?孩子。
并不知母子俩昨夜无眠的?琉璃拿起身旁树枝敲敲地面,催促嬴政:“别偷懒,继续。”
嬴政擦去额头?汗水,小脸紧绷,捡起木剑,回?到树下继续之前未练熟的?招式。
既然余生注定得不到父亲的?庇护,他就必须要快速强大起来。昨夜母亲压抑的?哭声?还犹在耳畔,他不想让母亲再伤心第二次。
兴是胡思乱想的?缘故,嬴政脚下一个?不慎,绊倒在地,激起大片尘土。
简兮慌张丢下木盆,却见琉璃已然几步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怎的?如此不小心。”琉璃佯装嗔怪捏捏他的?脸,但并未用力。
嬴政艰难笑笑,没有为自?己辩解。
琉璃一边帮他拍打衣物上的?尘土,一边被呛得咳嗽不止。
瞧着?琉璃嫌弃皱鼻子的?模样,嬴政扯动嘴角,低笑出声?。
“你还敢嘲笑我。”琉璃猛然起身,“今日加练一遍。”
“好?!”
嬴政朗声?应下,能加练,他求之不得。
武庚陪护嬴政已有四个?多月,大概是有了一些感情,此刻见他恢复些许孩童的?活泼,也跟着?心情舒畅不少,昨日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引发的?郁闷因此消散。
炎炎夏日,让人懒惰犯困,琉璃觉得比寒冷冬日还难捱,嗓子干枯到似是要冒烟,她必须时常饮水,不然说话都可能困难。
她不知道历代继承者都是如何熬过五十年历练的?,一想到还有四十九个?冬夏要经历,她就心里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