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小河,熟悉的树,以及那每次从村道拐入通往家里小径时,方向盘上所打出的熟悉弧度。
早些时候,小径就是个土路,有车过来驶不进去,又不能挡住村道,只能压一块农田,给车身收半个腚。
伢儿们买了黄色小皮卡后,李三江花钱买了石料,再抓来秦叔与熊善俩劳力,把小径拓宽,做成石子路。
自此之后,车能直接开进来,一路驶上家门前的坝子。
最近,李三江又在琢磨着,想把这石子路改成水泥的。
之所以现在还没动工,是因为听村长说,镇政府马上会组织给各村村道修水泥路,到时候自己就可以顺便把自家小径给一并铺上。
修自己的路当然不可能免费,得自己出料钱,顺带给修路的工人搭包烟、备顿酒饭,但工人和设备都是现成的,还是划算。
谭文彬把车开到坝子上,众人下车后,都第一时间露出笑容。
其实,车上所有人,哪怕是李追远,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也不是这里,但每次回到这儿,大家心里都有种比回到自己家都更轻松舒适的感觉。
李三江第一时间走到小远侯面前。
两年前,他把孩子抱起,压根不费力。
现在,他得先气沉丹田,提前压好重心,再双手环抱,才能稳稳地将自己宝贝曾孙举起。
眼下,还是能抱得动的。
等什么时候抱不动了,不是因为孩子长大了,而是自己老了,因为在长辈的眼里,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孩子。
放下小远侯后,李三江依次走到谭文彬、润生和林书友面前,拍拍胳膊、踢踢小腿,检查着毛发与骨量。
没什么特别的欢迎仪式,就一句话:
“都掉膘了,晚饭多吃点。”
李追远与坝子上和厨房里每个人都打招呼做了问候,无论是柳玉梅还是刘姨,都没拉着少年说话。
哪怕是李三江,也就抱了一下,因为他瞧见了,自己曾孙被自己抱起来时,目光朝上,看着的是二楼露台方向。
少年上了楼。
谭文彬一边说着“渴死我了”一边走到柳玉梅身旁椅子边坐下,先泡茶,再往嘴里送了一块银丝卷,接下来,回来途中就早已编好的“瞎话”,就开始吐露。
早些时候,谭文彬的旁征博引、含沙射影,受限于传统文化方面的匮乏,让柳玉梅听得很难受。
好多次,让柳玉梅生出宁可自己吐口血、你把事儿直接挑明白说的冲动。
如今的谭文彬,已经能做到无比流畅的同时,还能让老太太听得沉浸、听得津津有味了。
虽然手里有消息来源,但与亲身经历者的讲述,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者,柳玉梅清楚,自己现在听的,可是众亲身经历者中的独一份视角。
润生抄起锄头,去田里接秦叔去了。
虽然还有一个钟头就要开晚饭了,但地里今日的活儿肯定也得做个收尾。
林书友从刘姨口里得知,瓷缸那儿的灯坏了,换了灯泡也不亮。
阿友就拿起熟悉的工具,前去修理。
他不是专业对口,但电工这行业,电着电着,就电成老师傅了。
李追远先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与阿璃坐到露台藤椅上。
夏日未走,但秋天的手却已悄悄探入被窝,偶尔能在黄昏时,给人带来宜人的舒爽。
女孩的眼睛,一直落在男孩身上,哪怕二人都躺在各自藤椅上,她也是侧着身,一直看着他。
男孩是她通往外界的阳台,而且这阳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己跑出去一会儿,回来时,再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景色。
李追远给阿璃讲述起上一浪的经过。
他从未对女孩有过保留,有时候连自己在处理一些事情时的私心以及不那么阳光的利益计较,也会和盘托出。
从第一天认识起,女孩就对男孩这方面,表现出一种令男孩都未曾预料到的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