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
平阳落大雪,积雪厚淹脚踝。
「呼,鸡不叫来我先鸣,天生是个劳碌命,点卯点卯,阿嚏!今个真冷啊,冻死个人,早知道多穿一条裤子。」
「确实冷,早上起来一看,水缸里的冰冻有三寸厚。」
「啪!啪!」
清脆两响。
河泊所府衙门口台阶,两位吏员去脚上黏雪,免得晶花融潮到新袜,搓一搓发红发痒的耳廓,跑柴房里,手掌半缩进袖子,抓住冷硬竹帚,清扫门前积雪,闲崂家常。
「真他娘累,一个年节下来,感觉什么都没干,十天休沐就没个影,下回休沐什么时候?」
「十日一休,剩下二月二、三月三呗,九天后?你什么都没干,舒坦烤火,累什么累。我才累够呛,讨个懒婆娘,家里一堆活,凳子缺条腿缺半年没人修。对了,昨天流水席去吃没有?」
「吃了吃了,有肉有菜有白面,不吃白不吃,滋味真不错。」
二人不约而同地砸吧嘴。
回味无穷。
前些日子,苏府主、苏巡抚普升所谓天人,不知是个什么高深境界,能活多久,给老人家高兴坏,特许平阳各大府衙,年节休沐日额外延长一天,又于天舶楼大办酒宴。
他们这些不入品、不入流的小吏,吃不上天舶楼里的龙肝凤髓,府城里大摆三天的流水席沾个光,猪肉白菜,蒸肉粉条炖蛋,一桌一个大酱肘子,大鲤鱼,好不丰盛,完事碗筷一,属实把日子过美。
「觉得滋味不错就好好干,将来还会有。」
二人转身,神情一凛,挺直腰背:「梁都尉!新年好!」
「嗯,新年好。」梁渠挥挥手,「手脚麻利点,把雪扫干净,等会黄主簿上衙,叫他把卷读室册页归类归类,甲类三等,乙类上等搬到我书房去。」
「甲类三等,乙类上等,清楚明白!」
梁渠颔首,半掀膝蔽,跨越门槛。
徒留两个小吏面面相,揉揉眼,抬头望江。
「嘶!」
等会。
那人谁?
东西南北,今个吹的什么冷风?
梁都尉!?
有道是「公鸡一鸣、牛马套索、汉子铡草。」
他们来扫雪开门,天不亮,更要早到半个时辰,梁都尉可不同,不说十天有七天见不着人,便是能见着的日子,往往得隔开鸡鸣一个时辰,到辰时末,日上三竿,天光大亮之时点卯。
有好事者笑称,此事全赖都尉讨的婆娘太漂亮,那腿那屁股,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都尉不点卯,纯要人命的主。
当然,玩笑话听听笑笑,梁都尉堂堂侯爷,上天入地,龙精虎猛的主。
莫非。
要干仗了?
「扫雪扫雪。」
武者耳聪目明,人进到衙门,可不敢乱传闲话。
天蒙蒙亮,府衙渐嘈渐杂,马入后院,喂给琅草,各级官员鱼贯而入,黄平昌捧一叠册页上楼。
冉仲轼清点战船数目,命令清江船厂检修,十五日后检阅。
这下不少人确实品出点不一样的味来。
梁都尉早到点卯是一,冉佐领检修战船是二,战船检修年前才办过,检修完才能放假,现在又下令检修一遍··
「等会,今个徐提领出去没有?」
「好像没有?书房待了两个时辰。」
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