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名为春香的大门外,衣着简朴黑绸、年方而立的怀远城主,谢穆,及其城主府文武官员十数人,正于此间谈笑风生,似乎并不太在意此城之归属。
然而,距离酒楼五百米外的何氏庄园内,他们这一干人等的家眷、包括城中富商巨贾们的家眷,尽在其中。并且城中各处皆秘密准备了大量的干柴、桐油。
若不幸事败,这宏伟的怀远城,则将化为一片灰烬。
这是一场目的明确、蓄谋已久,且布置周当的起事。
不成功,便成仁!
这一切矛头所指,谢老太爷,仍在做着向大宸朝廷妥协,以换来宗祠延续的美梦。
殊不知,他已大难临头。
……
谢穆凝望向不远处走来的父亲,心潮涌动。
顺,太顺。
多年来,王、柳两家冲突不断,谢氏闭眼坐大。父亲,你太顺了!不思进取也就罢了,我带领弟兄们,真刀真枪打下的几百里疆土,我苦心经营的怀远城。你说送就送?
是,你对大宸帝君有了交代。
那我!我该怎么对弟兄们交代?
“城主!”
有位中年官员用胳膊碰了谢穆一下,方才使其回神,匆匆换了脸色,跑下台阶奉迎。
“父亲,儿已按您口味摆好酒席,快请入座吧。”
谢谨对左右众人笑道:“好,走吧,也让大家看看穆儿的心意,不会错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父亲,这酒楼上空乌云密布,儿子近来学了些相术,窥其凶煞之气浓厚,贸然入之,恐遭……”没来由的,谢虎在一旁说了番莫名其妙的话。
在场众人无不色变。谢小公子当真口无遮拦。
朔北本就苍凉辽阔,风沙不绝。望之生悲,实属寻常。
朗朗乾坤,谢穆莫非敢大逆不道,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弑父?
就在谢谨劈头盖脸的痛骂出来前,谢虎又赶紧小声道:“也有可能是儿子道行不够,看岔了。”
谢穆皮笑肉不笑,“此类事,我无心自辩,父亲与诸位大人若有疑虑,不妨再另择一地。”
其实这个酒宴,原本应该摆在他的城主府邸,以示尊重。奈何之前就因谢虎恶意中伤,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只能到外面的酒楼。
不曾想,这是一而再再而三,打他二哥的脸。
“走吧。”谢谨语调变得严厉,先一步入酒楼了。并未多说什么。
对于他这几个儿子间的争斗,老人早已习以为常,并无可奈何。
这么一想,往后去到大宸朝堂,反而没了这些内斗,未尝不是他们几兄弟重归于好的机会。
酒过三巡,席间。
谢穆大约是有些醉了,眼眶汪着泪花,举起瓷杯,便向老父亲求问道:“阿爷,此事当真没有回旋之余地么?”
谢谨冷着脸,默不作声。
紧接着,谢穆无奈叹息,再道:“那我这些弟兄们,该何去何从,儿又该如何自处?”
谢谨终是于心不忍,说道:“有的,荣华富贵有的。怀远城还在为父手里,我们可以慢慢谈,是吧?谢使臣?”
大宸使臣遂言之凿凿道:“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我大宸帝君文韬武略,震古烁今,岂会出尔反尔?君无戏言。”
谢谨满意地点头。
谢穆则也跟着点头,鲸吞牛饮,仿佛如此就能,千愁顿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