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地势略高,可俯瞰通往邺城外的来往的主道,当年袁尚也在这里设置过军营。
暴雨初歇,满地泥泞。
夏侯渊盔甲未卸,征袍上还沾着黎阳的泥点与暗沉的血迹。
他站在残破的栅栏前,布满血丝的双眼,认真扫视着四周地形,手中马鞭不断点向各处。
“这里,壕沟再加深一丈,底部埋设尖桩!”
“那边,所有鹿角拒马,给老子连夜竖起来!要密集排布,让楚贼的骑兵寸步难行!”
“王双,带上你的人,去左侧山坡,把箭楼给我修好,那里要能覆盖整个军营前沿!”
或许是这段日子,他喊话太多,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但那凌厉的劲头里,带着一股疯狂,仿佛要将所有的丧子之痛和战败之耻,都倾注到这土木工程之中。
夏侯霸默默跟在他身后,脸庞上也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心酸。
他看着夏侯渊仿佛不知疲倦地指挥,忍不住低声道:“父亲,您已两日未合眼了,此处交由孩儿与诸位将军即可。”
夏侯渊猛地回头,目光如电:“合眼?霸儿,此刻合眼,下次睁开,看到的可能就是楚军的刀锋!”
“那士颂小儿,得意忘形,睚眦必报,我曹家和夏侯家,和他已不死不休,我们哪里还有机会合眼休息?”
说着,夏侯渊的情绪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你兄长,还有那么多大魏儿郎的血,不能白流。这座营垒,就是我夏侯渊给士颂准备的坟场。”
“它必须立起来,必须足够坚固!我要它像一颗钉子,死死钉在这里,让楚贼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说罢,他缓和了一下情绪,语速放慢。
“霸儿,去督促张虎、张汛那对叔侄,右翼的壕沟进度太慢。告诉他们,我要在天黑前看到雏形!”
“我去看看李祯负责的后营栅栏,那里同样不能马虎,我们时间不多了。”
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夏侯渊在得知长子死在了那场洪水里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军营的每一处细节,他都十分在意。
就是有些鹿角栅栏有问题,他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带人修补。
待夏侯霸领命而去,他回头看了眼南面,那里是黎阳的方向,也是楚军即将到来的方向。
他知道,士颂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
邺城内,气氛同样紧张到极致。
曹魏的太尉钟繇,不顾年事已高,亲自登上了南城墙。
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微动,但他走的却很是坚定,在这个瞬间,他似乎体会到了当年审配的心情。
“河北之地,难道要再次易手了吗?”
带着满心的忧虑,他仔细查看着每一段城墙、每一个垛口,甚至亲手抚摸城墙砖石的接缝。
“此处当加固,用砖石垒实,内侧加设撑木!”
而后,又转到防御物资的堆放处,见到东西不多,他立刻发了脾气。
“滚木礌石,为何只堆积了这些?速去武库调运!还有火油等物,务必足量!”
“征发民夫,家家出丁,协助运输守城器械!告诉他们,城若破,无人可幸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原本有些慌乱的守城士卒和官吏,在这位老臣的镇定指挥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动作渐渐变得有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