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女子拜后起身,身边的丫鬟递上浅缇色烟罗纱帷帽,将女子苍白的面容重新遮住。
玉足甫一踏出大雄宝殿,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现身,恭敬地递上一片银杏叶,压低声音说道:“杨小姐,我家主子在老地方等您,请随我来。”
纱帷后面的神情不得而知,只见她身形微颤,便随那人去了。
长乐寺一处极为清净的禅房后,种着几棵银杏树,茂密的枝叶遮蔽着树下的男子。
那人一身黑衣,却是上好的锦缎,上面用金丝绣着纹图,腰间一条锦带,中间镶有莹润的玉石。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剑眉星目,清冷、深邃,薄唇紧抿,透露出浑然的霸气。
杨冰凝透过薄纱便可以判断出,树荫下负手而立的背影,便是她的心上人了。
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那男子转过身来,本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在见到来人时已经融化。
那小厮和丫鬟不知何时离开了,只有杨冰凝站在他面前。
“凝儿,你身体可好些了?”伸手扶住女子的肩膀,温声问道。
杨冰凝摘去帷帽,靠在男子的胸膛,眸里水汽氤氲,平视前方,缺少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开口:“好些了,多谢世子挂念。”
“你这是怎么了?”这男子,便是祁南王世子,萧梓桀,闻言扳过杨冰凝的脸,问道,“怎么好好地对我这么生分了?”
杨冰凝没有做声,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滴落。
“怎么了?别哭……”萧梓桀有些无措,拥着她,用袖子为她擦泪。
“你……你都要娶她了……”杨冰凝声音渐渐扩大,却是呜咽着,“你叫我……怎么办?”
萧梓桀将她揽在怀里,安慰着:“听我说,凝儿,你知道我爱的人是你,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可是我们还不能成亲,皇上是断不会让两大权臣联姻的,而我又到了娶亲的年纪,楚妙曦便是很好的选择,她身后的楚府,可是我成就大业的垫脚石。”
“她那么美……也比我健康……你怎么会不动心?”杨冰凝啜泣着,声音里遮不住的颤抖。
“不会。”萧梓桀回答得坚决,直视着她因流泪而微微红肿的眼睛,“我与她自儿时便在一起嬉戏,若有私情,便早就有了,也不会等到现在。凝儿,你要相信我,我和她做的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我爱的人,还是你。更何况,她也只是侧妃而已,我答应你,不会立正妃的,那个位置一直为你留着。”
萧梓桀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乖,你身子不好,不哭。”
杨冰凝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许久,止住了眼泪,声音却幽幽的:“萧郎,你不会是也看好我的身份……”
“不是!”萧梓桀有些急了,将她搂得更紧了,“我萧梓桀对天发誓,绝没有这种心思,若有,便叫我五雷……”
“不要!”杨冰凝苍白的手指急急掩住他的口,虚弱地摇头,“我不许你乱说……”
萧梓桀抓起唇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柔声道:“那就相信我,好么?”
杨冰凝想要将手抽回,却办不到,只好含羞低头,轻轻颔首:“嗯。我相信萧郎。”
楚府的产业包罗万象,既有酒肆茶楼,又有勾栏花巷;既有绸缎米粮,又有当铺钱庄;既有逆旅客栈,又有药铺医堂……总之,在颖国,楚府是财富的象征。
这些产业除每年向楚府缴纳租金以外,还要每月都上交股银,为每月收入的十分之一。平日里,楚老爷和儿子总是在外奔波,收股银的事情都是交给了女儿楚妙曦。
这个月末也不例外,楚妙曦一身男装打扮,白衣胜雪,俨然翩翩公子。身后跟有武艺高强,同样女扮男装的绫罗和玉帛保护,这一副潇洒的模样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收了阅茗阁的银票,楚妙曦踏进了旁边的悬壶堂。
正在碾药的伙计看见了,连忙迎了出来:“小姐,您来了。这会儿没人来看病,陆大夫在后堂煎药呢。”
楚妙曦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我去后面找他。”
本是宽敞的后堂,却因堆满了药材而显得拥挤。两扇木门大敞,直接可见正中央的方桌,旁边摆放着两个火炉,上边分别放置一个紫砂药罐。
此时,透过缕缕的薄烟,楚妙曦便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正蹲在地上,背对着大门,拿蒲扇煽着炉火。
一直以来,楚妙曦都觉得,这样一个谪仙似的男子,背影却总有些隐隐的落寞。
听见身后的声响,男子以为是伙计来找他,便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问道:“来病人了?我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