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我独自被医院。
我讨厌我在医院醒来,却找不到你。
328。
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按时来查房,检查我的身体状况。
穿黑西装的特工总在门外逗留。
穿蓝白病号服的我只能默默地在床上画画。
329。
这辈子我没有再次选择画画。
摄影也挺好玩的。
工作外的大部分时间,我搭着火车在全国各地旅行。随身只带相机,切斯特烟,以及一行李箱的胶卷。
我很久很久没像现在一样静下心来,安安心心地画画了。
330。
我想画些什么,比如这间高档却空荡荡的病房。
但起笔时,已经在构思在哪里加入你合适了。
依照明暗色调,我想把你摆在窗前。
依照三角构图,我想把你立在门边。
依照内心愿望,我想把你放在床上。
331。
现在情况有点不妙。
以前无论我如何画什么,几笔下去,你曾经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了。
但是现在无论我如何安排,我都无法画出一个完整的你。
情况如实,我已经画不出曾经的布鲁克林小王子了。
332。
看护我的人还给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
我猜他们可能担心,我因为跟你待过一段时间也会导致大脑混乱。
我原本应该很气愤的,但无奈他们找的这位心理医生文质彬彬,和善还有耐心。
更何况,他一见到我的画就接连夸奖。
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333。
“无法画出一个完整的人?”Andrew Garner医生问道。
“是的,”我把十几幅画都递给他看,“我尝试了好多种方法,但是都在将要画到面部表情时停下来,然后再也画不下去了。”
Andrew看看画,又看看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无意冒犯,但是请允许我发问。”
“您说。”
“女士,你有什么……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而特别难以释怀的事吧?”
我愣了愣神。
334。
我难以释怀的事多了去了。
可不只是因为觉得时日无多。
比如说,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