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灯光照在刘东两人身上。
"讷冈不欢迎陌生人。"年轻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鱼刀柄。
他身后年长的渔民突然惊呼:"阿尔沙德,你们是从鬼湾方向来的吧?"
煤油灯剧烈晃动起来,光影在渔民们惊惧的脸上跳跃。刘东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年轻的用手指悄悄抓住了鱼刀。
"我们只需要找个医生。"刘东尽量放慢语速,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美金,"不是来惹麻烦的。"
年长的渔民突然用本地语快速说了什么,年轻人犹豫片刻才翻译:"他说你们得去找哈米德大夫…。。。沿着椰子树走,铁皮屋顶的房子。"顿了顿又补充:"要不然就得去孟买,离这有两百公里,你们…。。。怎么来的?"
“我们的船遇难了”,刘东简单的说道,心里暗骂,果然被那帮渔民算计了,这里离孟买竟然有两百公里。
“哈米德大夫会不会治内伤?”,这里有医生,让他也很意外。
“哈米德大夫是这一带有名的兽医,我们有病都找他,但会不会治内伤我们就不知道了”。年轻人说道。
“那我们想要去孟买,要怎么走?”
“明天早上到讷冈有一班船到孟买,不过要晚上才能到,要不然到隆卡尔,那里有汽车到孟买,三个小时就到了”。
“隆卡尔离这有多远?”,刘东有些不耐烦了,但对方依旧是保持着警惕,似乎真的不欢迎陌生人。
“四十公里”。年轻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东拿出五百美金递给青年,“想办法把我们送到隆卡尔,这些美金就是你的了”。
年轻人将煤油灯凑近,昏黄的光线在美钞上照了一下。粗糙的手指使劲捻了捻纸币,又对着灯光照了照水印,喉结上下滚动。
身后两个渔民凑上来,三颗脑袋几乎碰在一起。
"真的美金。。。。。。"年长者喃喃道,指甲缝里还沾着鱼鳞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钞票。
看三个人的表情,五百美金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似乎早已经忘了对陌生人的那种抗拒。
三人退到椰子树下激烈地争论,语速快得像在吵架。刘东看见年轻人不断指向海岸方向,最瘦小的那个渔民突然跺了跺脚,转身跑向泥砖房后的阴影里。
铁链哗啦作响,紧接着是木板车的吱呀声,一辆架子车被他拉了出来,上面还铺着一层稻草。
“上车”,瘦小的渔民飞快的说道。
“用人拉,多久能到?”,刘东抱着洛筱一片腿上了车。
"四十公里。。。。。。"年轻人走回来时眼睛亮得吓人,他解开格子围巾缠在车把上,"沙鲁克认识近路,天亮前能到。
“走”。
一个人在前面拉车,后面两个人推,车子速度倒也不慢,而厚厚的稻草铺在上面减轻了一些颠簸。
天色大亮,架子车终于摇摇晃晃地拉进了隆卡尔。
整座城市像是一个大农村,街道两侧挤满了低矮的砖房,褪色的广告牌上印着斑驳的宝莱坞明星海报,电线杆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线缆,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笼罩在头顶。
街道上早已人声鼎沸,小贩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车叫卖着热奶茶和油炸莫萨,赤脚的孩子在泥泞的路面上追逐打闹,溅起的污水沾满了裤腿。
几头黄牛慢悠悠地在路中央踱步,对刺耳的喇叭声充耳不闻,偶尔停下,在路中间拉下一坨冒着热气的牛粪,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到了,这里就是隆卡尔。”瘦小的渔民喘着粗气停下车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脚上沾满了泥浆,裤腿被露水打湿了大半。
刘东抱着洛筱下了车,立刻被混杂着咖喱、牛粪和柴油味的空气呛得皱眉。
不远处,一辆锈迹斑斑的破旧巴士正喷着黑烟,车顶上堆满了麻袋和藤箱,售票员半个身子探出车门,大声吆喝着:“孟买,孟买,马上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