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崔发忙打圆场,说哪有,哪有。他敢忤逆晏绥的话,怎么可能!政事堂的凳子还没坐热,怎会因家事丢了乌纱帽!
&esp;&esp;“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崔发指着王氏,恨铁不成钢。见王氏还想辩解几句,赶忙给她递眼色。
&esp;&esp;“慎庭你别介意。你丈母没读过书,说话不过脑,只是直肠子,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为了息晏绥的怒火,崔发口不择言,竟把王氏比成了狗!
&esp;&esp;难堪的场面被崔沅绾一声轻笑打破。她倒跟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冷眼看晏绥与爹娘斗上几回合。
&esp;&esp;她对娘下不去狠手,也无心多管爹爹那□□子里的恶心事。晏绥给她出气,看爹娘吃瘪,也算是圆了她打爹娘脸的梦。
&esp;&esp;“客人来访,娘不叫人做一桌好吃的招待么?”崔沅绾说道。
&esp;&esp;崔发忙顺着台阶下,道:“都别傻站着了,外面天冷,屋里暖和,饭菜准备齐全,亏待自家也不能亏待客人。”
&esp;&esp;话音刚落便见晏绥面色一冷,崔发心里抱怨,这次可是女儿自称客人的。人家说是客,那就是客。
&esp;&esp;这是在告诉王氏,要摆清位置,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esp;&esp;席间,崔沅绾起身,说蓦地想起闺房里还有几件东西没拿走。趁着吃饱说闲话时,抽空往后院去一趟。
&esp;&esp;门扉半开,外面下着小雪。这是今冬七十四:滔滔
&esp;&esp;“景宣十一年冬十一月记事。”
&esp;&esp;简短的语句叫崔沅绾心里一颤。这个时间点实在叫人难忘,正是她大姐出事前后。
&esp;&esp;柜子蒙着厚厚一层尘土,轻轻一吹,一场沙尘暴袭来。崔沅绾赶忙掏出帕子掩面往后躲。
&esp;&esp;心里好奇难耐,可这是她娘的物件。娘不点头,她岂能随意上手摆弄?
&esp;&esp;约莫是先前王氏的行径叫崔沅绾的心寒得紧,崔沅绾犹豫再三,又蹲下身,柜子没上锁,手一拂,柜门就朝两边敞开着。
&esp;&esp;娘不经她许可,擅自把破旧物件搬到她屋里,如此也算扯平了。她是嫁做人妇,可不是死了,纵使平日不常回娘家,可娘家总要留屋给她,应回门之需。
&esp;&esp;柜门里面摆着一托盘,托盘上有用羊毛绒仔细包裹起来的小簿子。细细想来,这在簿子上记事的习惯,定是娘俩间心照不宣的传承。
&esp;&esp;既然把这簿子搁她屋里了,想也是用不着的老物件。崔沅绾动作轻缓,把小簿子捧在手心上,慢慢掀开——
&esp;&esp;簿子被王氏撕过几页,剩的只有半个小指那么厚。从前翻到后,每页都被王氏写得满满当当,黄纸黑字,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两句话。
&esp;&esp;“老天无眼!”
&esp;&esp;“孩儿命苦,为甚世道如此不公!”
&esp;&esp;王氏大字不认几个,第一页,写得歪歪扭扭,不像是端端正正的字,像是活虾乱舞。越写越顺,最后一页,行云流水,天仙狂醉,不看内容,兴许会叫人觉着是书法大家的名作一般。
&esp;&esp;满簿尽是这两句怨气冲天的话,撕口不齐,能猜出是人极其气愤时一把拽着簿页撕裂的。
&esp;&esp;怒火三丈的人泄愤虽如溃堤洪水,叫人生惧。可正因气得紧,做事才不讲究细节,就连留下了只言片语都不知。
&esp;&esp;第三十二页,是两种字体的分割线。这页开始有撕的痕迹,而一片锯齿状碎片上,留下了一个字。
&esp;&esp;“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