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青玄又继续问道:“你要和我生孩子吗?”
夕颜顿了顿,回答道:“……可以。”
衣青玄轻声道:“你犹豫了。”
夕颜低下头,乌黑的发遮住了脸上痛苦的表情。
“原来你也只是把奴家,把女人当做是繁衍后代的工具……”
衣青玄继续说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我吗?”
夕颜依旧低着头,迟疑道:“……为什么?”
衣青玄淡淡道:“我丢了一样东西,我曾经死而重生,而你不断轮回,我们有着相似的境遇,我以为我丢失的那样东西会在你的身上。但很可惜,你的身上并没有我要找的东西,我决定尝试创造,我们的孩子身上或许会有我一直追寻的存在。”
夕颜抬起了头。问道:“找到之后呢?孩子会怎样?”
衣青玄看向无尽的天空,轻声道:“孩子会和我们在混沌获得永恒。”
夕颜看向眼前这个外表精致华美,实际内里空无一物的人,这一刻她发现,原来他们很像。“……我好像知道凤仙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了。”
衣青玄笑着问道:“你也讨厌我了吗?”
夕颜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我会生下我们的孩子。还有我的名字叫做夕颜。”
夕颜,生长在肮脏角落的一种白色小花,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也被人称作是“薄命花”。
就好像皇朝里的女人,无人在意,无人尊重,命似纸薄,却又顽强的活着,短暂单薄的一生,认命又韧命的活着,她们的生存只有攀援一途径,却悄然间便可攀爬篱院,创造一片小小的生存空间。
皇朝的女人卑贱却值得尊重,因为她们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活着。
她厌恶着作为女人的生活,但她并不讨厌成为女人,她只是想有一片更广阔的的天地,可男人与生俱来便拥有她向往的一切。
在皇朝,再无能的男人在女人的面前也可以是半个神明一样的存在,她发自内心的厌恶男人,厌恶这个扭曲不公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就算毁灭对她也是个解脱。
她不希望自己永远无望,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在这样扭曲无望的世界,所以她愿意答应衣青玄的要求。
这个奇怪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给予她选择让她感到自己被尊重,被当成人来对待,原来是这种感觉。
如今脱离了那无望轮回的她,不论前方等待她的是深渊还是毁灭,她都甘之如饴,因为没有什么比绝望更可怕。
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夕颜看着孩子,温柔道:“就算他是个男孩,我也会好好爱他,要给孩子取个名字。”
衣青玄看了看刚出生的孩子,好小,眼角的泪痣和夕颜一样,长得比起他更像夕颜,他为此感到庆幸。
“你这么辛苦生下的孩子,孩子的名字理应由你决定。”
夕颜柔声道:“那就叫夕夜来,夜来这种花在黑暗里也可以活得很好,你不是说要让世界回归混沌吗?到时候整个世界一定一片黑暗,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在一片黑暗中也可以好好活着。”
衣青玄依旧在远方看着孩子:“很好的名字,不过看来这个世界一片混沌的日子又要延期了,小夜来的身上也没有那样东西,不过这或许算件好事。颜颜,快看,孩子的眼角有一颗和你一样的泪痣诶。”
夕颜笑道:“孩子的鼻子倒是像你。”
衣青玄终于上前,轻轻摸了一下孩子的头。
“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和夕颜,夜来一起的时光让他久违感受到了放松,快乐,就好像拥有平凡幸福的他原来他其实和其他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尽管在夜来身上并没有得到他原来想要的东西,但他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他暂时遗忘了那些曾经尘封的过去,就好像回到了童年时的无忧无虑,他应该回一次天水村了,将他的爱人和孩子带给自己家人,朋友认识,这么久没见,父亲一定会很开心看到他回家,小风风说不定会高兴地抱着他大哭一场。
于是他一个人独自回到了天水村,回到他熟悉的家,到了家门口,他竟然犹豫了,原来天不怕地不怕要让世界回归混沌的衣青玄的身上竟然会有胆怯这种感情,他理了理头发,甩了甩衣袖,飒沓步入家门。
家中的摆设和他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曾变动分毫,只是等了许久,也等不到父亲回来,他循着父亲的气息寻找父亲的身影,却只找到了一块可这父亲名字的石板,这是父亲的墓碑,父亲死了……
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尘埃染身,他抚摸着碑上的名字,那样轻柔,又是那样深刻,血液染红了衣楚寒,倒映日月的金银重瞳变得浑浊,誓要将整个世间便成一片混沌。
他回到了夕颜的身边,却并没有进门,在门前,低声道:“颜颜,我们会在混沌中相逢。”
光影笼罩了他的周身,仿若下一秒眼前人就会化为光尘,夕颜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即将消失的人,伸出手,才发现,那原是可望不可即。
当初是他主动向她伸出了手,她不允许他就这样消失,于是他跑过去抱住了他,衣青玄的身躯依旧如初见那般温暖,却有细微的颤抖,此刻虽是紧紧相依,她却感觉他在离她远去,她知道,他们的分别要来临了……
衣青玄离开了,她没有挽留他,他也没有回头,一滴晶莹点落枝头垂落,凄迷惹尘,兰因絮果从头问,早知絮果,犹愿兰因。
属于她的生活还在继续,当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她的眼时,她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