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完后,我一看,不愧是读书人,字体秀正有力,只是有几个字最后几笔都有些潦草,看出他是一个容易放弃,不能有始有终的人。
“现在你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你与你娘子成亲那日的事就好。”
我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左右各捏一张黄符纸,一张是招魂,一张是锁忆。
七根白色蜡烛燃起,七星阴灵阵法启动。
眼前渐渐升起了白色大雾,大雾将我和陈穆笼罩在阵法中央。
我闭上眼,周遭一片宁静。
没多久,身边有轻微脚步声响起,伴随着脚步声传来的还有说话声。
我睁开眼,大雾散去。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支迎亲队伍朝我走来。
吹吹打打的人群穿过我的身体,红色的四人花轿到了眼前。穿过花轿帘子,我见到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子,头上盖着金线绣牡丹的红盖头,长长的流苏垂到胸前,随着轿子一摇一晃。
花轿在陈家门口停下,新郎官陈穆还是青涩少年的模样,两眼盯着花轿,脸上尽是欣喜和期待。
可一晃眼间,他又换上一张盛满冷漠和不耐烦的脸。
我心下奇怪,仔细打量。他脸上的神情在惊喜与冷漠之间来回变换,极为诡异。
人的记忆是有偏差的,对于很久前的发生的事会有些记不清,可是关于自己的那部分,尤其是情绪应当是印象深刻。就比方说你第一眼见到一个人,心生厌恶,即便后来有所改观,可当你回忆当时情景,就算厌恶感已经淡化,但也绝不会记成是心生欢喜的。
陈穆的记忆不对劲,是他自己记错了,还是有人改了他的记忆?
新娘子静静地坐在床沿,外头宾客渐渐散了,喝得醉醺醺的陈穆在喜婆的牵引下到了房里,房门关上,我也出来了。
房内的灯熄了,活了几百年,什么没见过,我可没有旁观他人入洞房的爱好。
陈穆家中只有一个母亲,他爹早些年去世,幸好生前留下不少财产,陈母抚养他长大没怎么为钱财忧心过。陈穆也很出息,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十八岁中举,是梁溪有名的才子。
陈母见他年纪已到,便托媒人替他说了门亲事,对方就是致知学堂杨夫子的女儿杨青蓉。
一个少年才子,一个书香世家,也算门当户对,是段好姻缘。
成亲第二天,陈穆和杨青蓉双双到陈母房里请安敬茶,两人面上都透着没睡好的疲惫,尤其杨青蓉,温婉眉目间总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