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双眼睛里,有好奇,有狠绝,像浩渺烟波一样美丽,却也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白合存从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苍老,佝偻,狼狈,显得那么窝囊。
他有些自惭形秽,张了张嘴,懦懦道:“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老实是真老实,木讷的连句话都讲不出口。
坏也是真坏,无论如何,他当年在外面厮混是事实,累得发妻郁郁而终也是事实。
芙蕖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那枚半旧的麦穗,拎着送到白合存的眼前,说:“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白合存不肯伸手接,她就一直那么擎着。
僵持了片刻后,是谢慈看不过眼,伸手拿下了那枚麦穗,扔进了白合存的怀中。
他不发一言走在前面。
芙蕖跟了几步,出了白府的门,他忽然停下来,芙蕖险些撞上去。芙蕖用手掌抵着他的背:“你干什么?”
谢慈转身,白府的大门已经很远了,但是还能看见灯下白合存孤独站在那里的身影。
谢慈问:“你不难过吗?”
他其实问的是句废话。
芙蕖的情绪,或许不会表现在脸上,但一定会写在他的心上。
她确实不难过。
可谢慈想知道为什么。
芙蕖说:“有过难过……但也就一时半会,难不成为着这么个男人,我还要哭天抹泪一辈子不成。”
人活在时间里,就像鱼活在水中。
时间永远是抚平一切伤痕的良药。
他们两人都深有体会。
谢慈看了她一会儿,点了下头,说:“很好。”
看着他再次迈步,芙蕖这次跟在后面,谨慎了许多。
芙蕖跟在后面喋喋不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事,你答应给我的孩子呢?”
谢慈说:“快了。”
同样意思的话,他最近说过好多回,一回比一回急切。
芙蕖能感觉到,也许是真的快了。
她从三娘手中诓来的名单,手抄了一份,已托了可信的人,快马加鞭送回燕京驸马爷的手中。
而姚氏今日一上路,势必又会牵扯出更多的肮脏。
河底的浑浊全部被搅了上来。
浑水摸鱼的人也开始行动了。
是到了该一网打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