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芷突然低低地笑了,那一声笑过于嘶哑,把姚氏吓了一跳,忙道:“女儿,你究竟做了什么噩梦,怎地吓成了这样。要不要喊烨哥儿来瞧瞧,这样折腾一番,别得了风寒才好?”
“娘,我不会有事的。”苏白芷抹了把泪,低声道,“这噩梦我做了四年,总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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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林信生跪拜太后,见苏白芷站在一旁,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林信生在宫里一向替淑妃做事,淑妃也极为倚重他,淑妃宫里的香,从来只有林信生一人负责。只是每隔个把月,太后便会寻他来问话,每回都是极隐蔽的,也不大有人注意到。
每回他来,苏白芷便会寻个由头退下。
在这深宫里,最要不得的便是好奇心。
所以苏白芷虽是疑惑,仍是朝太后福了福身道:“太后娘娘近日胃口不大好,阿九特意做了道酸枣糕,这会正好去拿些来。”
这一回却有所不同,梁太后抬了抬手道:“阿九不必退下了,这后宫里头的状况,她总有一天也是要知道的。你们师徒两都是哀家的人,有什么话,你说便是了。”
林信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白芷,苏白芷分明看到他脸上的难色。奈何太后已经开口,她也走不开。
林信生无法,只得如实禀告道:“今儿太医院传回消息来,说是这几日淑妃娘娘一直跪在殿前求见圣上,一来疲累,二来这几日天寒,又下了场雨,淑妃娘娘的身子淋了一夜的雨,怕是要调养数月才能好。”
“那些香她还在用吗?”梁太后仿若漠不关心淑妃的身子,而是换了个问题。
林信生看了一眼苏白芷,硬着头皮道:“那些香淑妃娘娘用了十年,早就将她的身子掏空了。这几日她受了连番的打击,身子本就极为孱弱,前些时候在香里加重了分量,臣只怕淑妃娘娘的身子受不住……”
“跪了几天,又受了寒?她自个儿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旁人还能替她保重不成?”梁太后冷笑一声,将桌面上的一包东西丢给他道:“今儿你再将这一包香交给她。”
“阿九,你今儿同你师傅一起去一趟延福宫吧。”梁太后沉着脸,嘴边漾起一丝浅浅的笑,“顺道替我告诉她几句话。”
梁太后在苏白芷的耳旁低语了几句,苏白芷身子一震,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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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宫早不如往日辉煌。自沈家出事后,延福宫一日不如一日。林信生带着她到了宫门口,阻止道:“你回去便好,若是太后问起,你便说太后交代的事儿你已经办好了。”
“太后娘娘让我亲自对淑妃说几句话。”苏白芷答道。
林信生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太后究竟是什么想法,可韩敛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虽说苏白芷同宫里有了牵扯,可一些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万万不能让她接触。
可如今,他怕是保不住苏白芷了——铁腕太后要做的事儿,谁能阻止?他知道的太多,如今他也自身难保。
“一会你进去之后见机行事。说完太后要说的话你便离开,切莫多呆。”林信生叮嘱道,这才携着苏白芷往里走。
淑妃面色苍白,同他前几日见时想必,形容又消瘦了几分。
见到苏白芷,她似乎有些意外,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两人按规矩行了礼,淑妃这才道:“这几日不见你来,我只当人人都看出我这没盼头了,连你也嫌这晦气。”
林信生连忙道:“娘娘如今身子虚弱,理当放宽心才是。”
“放宽心?”淑妃低声笑道:“如今我哥哥落了大牢生死未卜,皇上不愿意见我,就连八皇子也不许我见,我这冷得都冰窖一般,你让我如何放宽心?”
“近日南部流行瘟疫,皇上想必是太忙了才没能顾得上娘娘,但是皇上心里还是惦着娘娘的,你看,这香品便是皇上嘱咐下官给娘娘送来的。”林信生连忙递上香品。
淑妃拿过看了一会,颇为落寞的低声道:“那一日我在你那闻着这颐神香便十分喜欢,皇上便上了心,每个月都让你送来这香。这一送,也快十年了……十年,我都经历了些什么?争来夺去,却送了自个儿女儿的命,就连娘家都保不住。落得白茫茫一片……”
她笑得有些惨然,随即回过神来,笑道:“你回去吧。这香我留下了。两日不闻这香,头疼的厉害……苏姑娘便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林信生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白芷一眼,见苏白芷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左右不放心,出了门,便连忙搬救兵去了。
“苏姑娘如今可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呢……”淑妃挑了挑博山炉中的炉灰,挑了一双凤眼看苏白芷,纵然面无血色,却仍是妩媚的惊心动魄,便是苏白芷这个女人都颇为动心。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年轻之时也不知如何倾国倾城,怪不得能长宠不衰。
“苏九不过就是个调香卖香的小人物。”苏白芷谦虚道。
淑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是自言自语道:“当年我入宫时,年纪比你还小。那时家中没落,哥哥不过是个前锋,我在宫里受尽了欺负,还不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若要说风光,宫里哪个女人能比我那时风光?”
可偏偏,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呀……
淑妃暗自嘲讽地笑道,唤了人来,将方才林信生送来的香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