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却是不期然遇上了沈君柯。不过几日不见,沈君柯却是消瘦了许多。听说当日他要休了苏白禾,苏白禾闹了几日,后来也不知怎么收的场,苏白禾当真便收了休书回了学士府。
从前想知道沈家的消息,却从未有人提及。如今不想听了,却总有人在她耳边唠叨。说是沈君柯因着一点小错,圣上大发雷霆多有苛责。
还有人不知道怎么就翻出了李嫂的事儿,说学士府内对下人苛刻,竟生生将生病的老人害死。就连苏清和都逃不过,上折子自责没有教好女儿。
她只冷冷地看了一眼,想着这人此后再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而这一波又一波的打击,想必还不会停止。
既然是皇上开始动手,自然是墙倒众人推,有定国公府难受的日子了……
两人便就这么在街头站着,四目相对,片刻后,她挪开视线,他转了身。
“沈将军真是可惜了。”秦仲文低声道,苏白芷只如未闻,秦仲文微微一笑,指着不远处河上的船只道:“不知道苏姑娘可否陪秦某泛舟一游?”
“乐意之至。”苏白芷微微一笑。
两岸风光过,船浆有节奏地拍水,老船夫拔高了嗓子,扬声唱道,“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肩并肩。琴瑟和谐天地间。孟婆庄里苦三年,粗茶淡饭更香甜。一座桥,一缕魂。走走停停又三年。两情悦,两相依心心念念不羡仙。三生石,三世缘,生生世世轮回殿……”
剩下的只有静谧。
两人坐在船头,苏白芷这才从身上掏出了当日秦仲文让灵哲转交给她的制香书籍,朝秦仲文福了福身道:“当日若不是文王此书,苏九怕是不能赢得这御香坊。如今既是文王亲临,这书自然也该物归原主。”
当日秦仲文离开时,告诉她他来自晴烟山,她便才到秦仲文是大周国的人。只是不曾想,秦仲文竟是大周的王爷。
“秦安这个快嘴……韩寿也告诉过你吧?”秦仲文抿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书于我无半点用处,我看到此书时便想,若是你有了,必定是欢喜的。这会也算物尽其用了。”
秦仲文凝神听了会船工的歌声,低声道:“自小我便被送到大齐求学,隐姓埋名,谁也不知道我是谁。那段时间反倒是我最自由的,不论是韩寿还是你哥哥,我同他们在一起求学,觉得很惬意。回了大周,不过是三年,我却觉得过了好久。三年来,我不曾同任何人这样轻松的走在街头,坐在船头听船工唱歌,这样的生活真好。”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你会腻的。”苏白芷回道,“殿下只是绷紧太久了,如今尝个鲜便喜欢上了。可这样闲适的日子过久了,你又会怀念当初那样充实的日子。”
“是吗?”秦仲文一双眼睛发亮,看着苏白芷,难得爽朗的扬声笑道:“或许是我身边缺个可心的人陪着我过日子,所以我才越发觉得无聊。”
苏白芷心里咯噔一跳,岔开话题道:“殿下此番来大周是为了什么事?”
早前听韩寿说,大周国起了内乱,几个皇子夺太子之位正夺的火热,其中又以八皇子的实力最强。可若是以秦仲文的实力去参加未必就没了胜算,可就在这个时候,秦仲文却来了大齐,这件事儿实在耐人寻味。
她问起韩寿时,韩寿故作神秘地说,秦仲文这是要让自己干干净净地上位。
秦仲文望着远方,却答非所问。
“今日有人加急告诉我,我父王病重,几位兄弟尽数去了。父王让我赶紧回大周……”他停了停,这才道:“我来,就是想问问苏姑娘,可愿意随我一同回大周?”
尽数去了……大周八位皇子夺嫡,最终却只剩下一人,其中的惨烈可想而知。而秦仲文人虽在大齐,但在这过程中他起到什么作用,她几乎不敢去想。周王病重,那这皇位,稳稳地便是秦仲文的。
此刻他却问她愿不愿随他一同回大周……
苏白芷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她即便想装,也躲不开秦仲文灿若星辰的眼。
她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愿意。”
“为什么?”秦仲文嘴边含着笑,显然早就料到苏白芷会这么回答,“韩寿有这么好?让你放弃可能得到的皇后之位?”
“不,不是……”苏白芷脸一红,随即抬了头道:“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秦仲文的眼里已满是戏谑。
“当日知道你入了天牢,我便马不停蹄地往京师赶去。半途便听说,突然冒出了个五皇子救你出了天牢。直至见到韩寿,我便知今日你的答案。”秦仲文慢慢说道。
这一问,不过是全了自己的心思。可后半句他却未曾问出口,若是当日他未曾离开,或者,当日从寒山寺下山之时,他便透露一二分心思,今日,是否答案有所不同?
世间从未有如果,他知道,苏白芷也知道,所以他敛了心思。
注定是孤家寡人,难得的一份儿女心思抛开,全了他帝王的冰冷。
他笑了笑,突然想起离开建州那日,韩寿来寻他,那时,似乎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二人在驿站喝完最后一杯茶,他要离开之时,还意味深长地对韩寿说过,他们终究还会再见。到时,或许两人依旧是孤家寡人。
当时,韩寿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