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前一样,马戏团里有小人,但是哈克特不理他们。我想让他跟别人说说话,可是别人待在他身边总是很紧张——他们不习惯小人会说话。晚上大部分时间他不是一个人待着,就是跟山克斯待在角落里。山克斯完全被哈克特迷住了,不停地问无礼的问题(主要是问哈克特是男还是女——事实上,跟所有的小人一样,他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马戏团里很多人都认识夏娃娜,虽然没什么人见过她——他们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或者曾爷爷曾奶奶讲过她的故事。夏娃娜跟大伙儿待了几个小时,说了说以前的事——她记忆力惊人,记得好多人——然后她道了晚安,跟高先生离开了。他们要去讨论古怪、危险、神秘的事情(也可能是去讨论养蛙的魔法!)。
天亮的时候,我们告辞了。我们跟还醒着的人道了晚安,由埃弗拉领着进了帐篷。高先生已经替暮先生准备好了棺材,吸血鬼一脸满足地爬了进去——吸血鬼喜爱棺材的劲儿人类没法理解。
我和哈克特睡在埃弗拉和梅拉旁边的帐篷里,我们把吊床挂了起来。夏娃娜睡在高先生旁边的篷车里。至于万查……晚上见他的时候,他赌咒说他跟祖丝佳待在一起,还吹牛说他如何受女士的欢迎。可从粘在他头发和兽皮衣上的叶子和草茎来看,我看他十有八九一个人在灌木丛里窝了一天。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十七章
日落前一个小时左右,我和哈克特睡醒了,埃弗拉和山克斯陪着我们在营地里四处走走。埃弗拉照我的名字给第一个孩子起了名字,我挺得意。我答应说只要可能,以后我会给那孩子送生日礼物。山克斯希望我送他一只蜘蛛——埃弗拉跟他讲过八脚夫人的故事——但我不想送他吸血鬼圣堡里的毒蜘蛛——痛苦的经验让我懂得了毒蜘蛛会造成什么样的麻烦!
怪物马戏团没什么变化。走了一两个演员,多了几张新面孔,但基本上没变。马戏团没有变,但是我变了。走了没一会儿,我就感到了这一点。我们从一辆篷车走到另一辆篷车,从一顶帐篷走到另一顶帐篷,不时停下来与演员和打杂的人聊天。我在马戏团的时候还很小——至少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别人也不把我当大人看。现在他们不再像对待小孩那样待我了。虽然我看上去并没有长大多少,但我一定变了,因为他们不再以长辈的口气对我说话了。
虽然我像成|人一样行事已经好几年了,但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变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轻松的童年生活。暮先生这些年总说——每次只要我抱怨长得太慢,他就会说——总有一天我会希望回到童年的。现在我意识到他说得没错,我的童年拖得很长,但在一两年之内,变身就将不可逆转地夺去我人类的血液和童年的岁月。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埃弗拉说。
“我看一切好像都变了。”我叹了一口气,“你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呢,有我的烦恼。以前的日子简单多了。”
“孩子的日子总是简单的。”埃弗拉说,“我总是对山克斯这么说,但他就是不信,跟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样。”
“我们老了。埃弗拉。”
“不,我们不老,”他说,“我们只是长大了而已。我要好几十年后才会变老——你得好几百年呢。”
话是不错,可我就是摆脱不了那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变老了。二十五年来我的行为和想法都是个孩子——达伦·山,小王子!——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再是个孩子了。
暮先生找来时,我们正围着篝火大吃热狗。祖丝佳烤了些热狗,正在分发。吸血鬼拿了一根,两口就吞了下去。“好吃。”他舔了舔嘴唇说,然后转过身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今晚想上台吗?隆冬说我们可以表演。”
“我们演什么呢?”我问道。“又没有八脚夫人。”
“我能表演魔术,刚入马戏团的时候我演的就是魔术。你可以做我的助手。我们有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能表演非常精彩的魔术。”
“我不干。”我说,“好长时间不演了,上了台我会害怕。”
“胡说。你得演。不干的话我不要听。”
“要是你这么说……”我笑了。
“要是我们公开亮相,你得收拾收拾,”暮先生挑剔地看着我说,“得剪剪头发和指甲。”
“这个我来负责。”祖丝佳说,“我还有达伦的旧海盗服呢。我能改一改,让衣服合身。”
“你还留着那旧东西?”我问道。加入怪物马戏团后不久,祖丝佳把我打扮成了海盗的样子,酷极了。后来我要去吸血鬼圣堡,只好把那套神气的衣服留了下来。
“我喜欢留东西。”祖丝佳笑着说,“我去拿衣服,再给你量量。今天晚上大概做不好,但是明天晚上就行了。到我那儿去一下,一个小时以后,来量量。”
万查听说我们要演出,非常嫉妒。“那我呢?”他嘟哝说,“我懂得一点魔术。为什么我不能一起上台表演?”
暮先生瞪着眼睛看着绿头发的王子,看着他的光脚丫、泥腿、肮脏的胳膊、兽皮衣服和飞星,又闻了闻他身上的味儿——六天前万查在雨里洗了个澡,之后再没洗过——皱起了鼻子。“您不太适合登台,殿下。”暮先生小心地说。
“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万查问道。他低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合适。
“上台的人应该很优雅,”暮先生说,“你缺少一定的谦虚风度。”
“我可不这么看,”我说,“我觉得有个节目他演很合适。”
“瞧!”万查兴高采烈,“还是这个孩子有眼光。”
“他可以在开场的时候跟狼人一起上场,”我说,努力保持严肃,“我们可以说他们是兄弟俩。”
万查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暮先生、哈克特、埃弗拉和山克斯都笑得前仰后合。“你变得太滑头了!”万查厉声说,气冲冲地跑开找别人撒气去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去找祖丝佳量尺寸,剪头发。埃弗拉和山克斯也为演出做准备去了。哈克特则帮暮先生找演出用的道具。
“过得好吗?”祖丝佳剪着我新长出来的头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