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心性温良,耐着性子开口,“云公子误会了,我只答应易先生做他那北斗阵法其一的天枢,并无师徒名分,我只是一个读书人,想看着天下脉统绵延,次第公序传承不败而已。”
“和我说这些怕是找错人了吧?”
天枢笑着抿过一口茶,“如若殿下想复辟,那自然还是有用的。”
云念生猛然转望向一旁的辛临安,却只听到天枢淡淡开口道:“放心,与他无关,在我及冠之前将奉蕤初年之前的史书悉数研读嚼烂后,此后十余年,我将整个奉蕤年间的事件,包括各州战事、法令、领土变更悉数研习,我发现这其中多数事件都绕不开一个人——傅予。”
天枢一字一句地吐露,云念生索性将杯子倒扣,由着这位学究天人的家伙喋喋不休。
“傅先生做过很多事,收拢三州破碎之地,组成晟州;领建阁老会,保留最后一丝皇族尊严;保洛州,存皇宫;庇护文脉等等,这些都是在给大登王朝续命,可是一个对上可谓鞠躬尽瘁的人却在那座象征皇权祖祠的煜雀宫前公然请愿,如若傅先生不是装了一辈子君子的小人,就是别有用意,而且这个用意比他先前所做的要更加有效。”
说道此处,天枢直直凝视着云念生的眼睛,“承安末年,时年不过四五岁的小殿下失踪;奉蕤初年,傅予收下青州云家的大公子为徒,而他同样也是四五岁。此外,从易先生走后,我就在你的后边,再加上那日在翠微山辛临安的推测,我有九成把握认定你就是昔年太子殿下,大登刘氏的皇子。”
云念生面色依旧,从天枢拿过茶壶,将茶杯正过,接满一杯茶水,水面涟漪不断,正如此刻他眼神之中的阴晴不定,“你想要做什么?”
天枢看着此刻不断思索着的云念生,起身笑道:“我先前说过了,天下脉统绵延不断。我不想要殿下什么东西,你之所以在这广寒宫内冷眼看了这么久,不就是想知道这个世道值不值得吗?”
说到此处,天枢长舒一口气,“以当下之身思未来之事,是好事;可是以当下形势断未来之事却未必。殿下,您此刻已在局中,至于如何做,易先生先前早已点拨。”
天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即向辛临安喊去,“辛临安!借剑一用!”
心念一起,不待辛临安出声,且徐行自行出鞘,天枢正手握住,春风拂起衣袖,儒衫雅士开始登楼。
春风过后,罡风又起,八仇圃与五端枨之间的尘门原本晦暗无光,在罡风到的前一刻骤然发出光亮,随即光芒大盛至巅峰,天枢身形随后而至,剑尖与那尘门尚还有三丈之余,那挡住无数五品江湖人的尘门此刻如琉璃掷地般怦然碎裂,仗剑青衫仍未有停势,五端枨内摇晃不止,由墨家机关术布置而成的广寒宫层层之间实则自成一体,自昔年墨家巨子亲自为之,可承受五位地玄境同时攻楼。
不待五端枨内众人慌张,剑光已至三才阁前的龙门处,此处最少都是一品境界的众人饶有兴趣地望着自下而起的剑光,神色嘲然,自十五年前那个人一举登楼后又默然下楼后,多少后辈想要效仿之,一座尘门拦去痴心妄想,一座龙门专断自命不凡。可等到那阵剑光掠至眼前,等着剑光陨散的众人却是先一步目眦尽裂,不待怒意先起,却先倒地捂住眼睛。
“北斗一天枢于此问剑登楼!”天枢仗剑前行,一座龙门竟是比尘门更快一步崩碎,三才阁内,齐光境看看以自保,只有少数几位地玄如平常般,私以自身气力抵御剑气罡风。
落寞江湖笑疏狂,竟是无人识君面。
借得三尺平远丘,此身直上九重楼。
星斗剑气此峥嵘,登第月枝把酒言。
悟得此身屠龙技,斩尽恶蛟与天齐!
九楼之上,一轮圆月独挂,江州寒气显得皎月格外清冷,四处鞭炮声不绝,倒是冲淡不少清冷意味,天枢将且徐行径自抛下,随即独自远去。
今夜过后,一人登顶九楼的消息自江州传遍江湖,儒生以那位剑仙是儒士自傲,练剑之人却以那人是剑仙自傲,说那人那日所着并非儒衫,算不得儒生。自奉蕤年间起,江湖好久没这么众人皆知的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