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莲台,辛临安领着赵平儿往临安城行去,却在这处韵弈棋府琴棋书画四人一齐现身,那柳酥歆看不出半点伤势,先前被自己一剑震晕的白客先此刻也不似先前气势。
柳酥歆嬉笑开口,眯起着实惹人的杏眼,“姐夫,忘了告诉你,我们韵弈棋府的酒水俱是佳酿,要不要与我一同去冀州坐坐?呀,忘了姐夫你不喝酒了。”
辛临安依次望向四人,先是一位同样身着白衣目盲男子,淡然开口,“柯先生棋行高招,奈何做贼?”
柯以哉虽是以眼纱遮目,却仍是抬头微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辛公子待会只管出剑便是。”
旁边身背笔筒,桶内装内装有数十只珍贵笔管,小丫头不过比笔筒稍高些许,显得滑稽了些,童声开口:“辛公子你好,我叫华汐童,待会打起来我可不会留手哈,不过我保证绝对避着你的脸就是啦。”
辛临安压下唇齿,转头对着白客先,“辛苦白先生多吃一剑了。”
白客先同样配着一把剑,只是画师身份着剑着实奇怪,摆了摆手,“先前只是按吩咐办事,如今不会一剑便倒了。”
将赵平儿护在身后,压下腰间那柄“且徐行”,君子玉牌浮起半寸,“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说罢,且徐行横举在前,气机环绕,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霎时之间,靠着幽州农家秘法才堪堪得以长留的荷叶被斩去千丝绿意,与此同时,一枚棋子伴着琴音捻飞而出,书道小丫头同那白客先一般,只是改横剑为握笔,堪堪抵挡住浩然剑气。
柳酥歆续好那柄古琴“潋声”,盘腿而坐,双手着弦;柯以哉手中始终捻着一枚棋子,,一黑一白,交次递出;华汐童抽出一杆毫笔,“封”、“锁”、“禁”、“制”,写去四字无数;白客先面着漫天剑气,懒懒抽出剑柄,原是一只毫素,不同于那小丫头,此刻他正细细补全这满片枯死荷莲。
四对一,五个齐光境。辛临安挥剑极快,剑光接踵而出,汲取玉牌之上丝丝缕缕的浩然气,以浩然剑气破琴声、碎黑白、斩字障,可以一敌三,人力终有竭尽之时,那块玉牌之上,莹莹光亮逐渐黯淡,旁边还有着一个独自描摹荷莲的白客先,一枚白子递出,碎去一道并无浩然气加持的剑气,辛临安粗喘着气,以剑拄地,无甚留意的琴弦起弧,割去辛临安一块衣袍,身上更是多出丝丝细小裂隙。
手持毫笔的小丫头,满汗淋漓,颤颤写下“破”字最后一笔,辛临安顿时如遭雷击,人与剑俱是倒飞而出。
“辛公子切莫勉强,白受皮肉之苦。”柯以哉缓缓将一枚棋子捻在手中不停翻转,只是突然一滞,向着一方,抬手作揖,“周先生原来早就醒了,那有何必冷眼看了这么久?”
只见不远处,周续依旧如先前那般拄着那根木杖,不去理会柯以哉,走到辛临安身旁,举过木杖,“小子,我给你的东西你就是这么保管的?为什么不时常带在身边?”
辛临安躺倒在地,却仍是举手抱拳,“临安受之有愧。”
周续冷哼一声,“这话你爹来说还差不多。若不是你陪我看了近十年世道,老夫早将你当那腐儒杖毙了。”
“拿着。”周续将木杖交由辛临安,又将那柄且徐行推入鞘中,随即缓缓起身,对着一行四人,“周某当了大半辈子江州牧,这孩子陪我又看了十年世道,请他去做客可以,可他若是不愿,诸位不要强求。老夫膝下无子,故而将这孩子视如己出,知道诸位不服,之后便由这孩子自己去说了。”
周续转过身来,岁月扎染衣裳,却将老人的双眼雕刻得格外明亮,拂着辛临安的头,蔼声道:“我终归是读了几十年书,腹中总归是余下些书生意气的,小子,你那首《鹧鸪天》作得不错。疯了十五个年头,等到今天,如今看来,不算如何亏得!此身书生意气,尽皆拿去!”
古人云圣人口含天宪,一语即出,天地应之。周续缓缓消散于天地,与人世的最后一眼,周续望向姑苏城的方向,喃喃道:“都续上。”
辛临安趴倒在地,声泪俱下,五指紧握住那根周先生唯一的遗物。柯以哉弯腰躬身,对三人说道:“给周先生送行。”一旁赵平儿更是泣不成声。
此刻天时雨下,无根之水自天而落,在场六人均被沾湿。周遭十里之内,草木俯低,疾风起于中,呼啸成风,风絮齐飞,而那柄且徐行在辛临安手中不过堪堪出鞘三分,地玄之境着实妙不可言。
纵有疾风起于野,剑出破晓伤不得。
于此之时,一座园落凭空出现在茫茫荷田之间,辛付成以地玄境之妙,竟是将一整座园林搬迁于此,此刻,辛付成更佝偻了一分,“临安,没事吧?”
辛临安只是摇了摇头,“周先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