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出一张唱片。
就只有她的歌。
梅丹佐开始在安息日或早晨,那些酒吧里没有多少看客的时候,换上朴素一点的衣装,到市中心的那家唱片公司门前看看,她不敢进去。过路的先生和太太开始投来目光,一天一天从不屑到惊讶,最后为她鼓起掌来。
直到某天,一个油光满面的矮小老头,把一张名片递到了梅丹佐的手中。
“小妞,”他说,“想不想录唱片?”
酒馆的人们不再见到梅丹佐,老街的人们开始想念那个粗鄙但是可爱的女孩。
从她十四岁到她离开前,还每天都听到她的歌声的。
梅丹佐打算写一首只属于自己的歌。
她写了很多张纸,抱着吉他一个一个音符地寻找;有时候还会到教堂去,祷告完了就听听管风琴。
她想起了她的破败又美丽的十四岁,和她曾经梦想着来接走自己的路西法。那个美丽的恶魔。
为什么是路西法呢,他会带自己去到哪里呢。
应该是地狱吧。
梅丹佐想。
我把我的歌声卖给路西法,那么到了地狱,魔鬼就不会割去我的舌头,而让我继续歌唱吧。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进入天堂的吧。
她是这么想的。
后来,唱片终于要开始录制了。
不过,梅丹佐在去到录音棚的时候,遇到了一场不知是什么帮派和什么帮派的火拼。也许只差一步就要迈进录音棚了,一颗子弹在一片混乱中贯穿了梅丹佐的后背。
人们把梅丹佐抬起来,企图把她送往医院,可是梅丹佐拒绝了。
医院太远了,我一定去不到那里的。她说,让我去录音吧;洁净的人才从医院进入天堂,而我是不必的。
于是人们把梅丹佐抬进了录音棚。
而她躺在大排的话筒和音响面前很快地断了气。
工作人员并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倒霉歌手是谁,他们没有哭泣也没有惊慌,他们去给警察局打电话。
警察慢吞吞到来的时候梅丹佐全身都已经冷了。
就在人们一边抱怨一边要把她抬到担架上的时候,人们听到了声音。
一开始很细微,渐渐地洪亮起来。
梅丹佐在唱歌!人们吓得全部松开了手,梅丹佐掉落在地上。可是她仍然在唱歌。
没有人听清楚她唱的是什么,好像是梦呓般的哼唱,在空气里荡漾荡漾荡漾不去。
快!快录下来!有人大叫。
于是工作人员和来帮手的人都一哄而散,打开了录音设备,有人托起梅丹佐的头,有人拿话筒,有人调节音箱。
梅丹佐就这样在话筒前不知唱了多久,直到声音又渐渐微弱,万籁俱寂。
在那后来的后来,人们用从她口袋里翻出来的纸条上的字给这张唱片命了名。
他们叫它《The song of Hell》。
——《地狱之歌》
奇怪的是,这张唱片是无法翻录的,甚至有些人是听不到它的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