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兮有点小小的沉闷,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当视线一扫到床上那个身影的时候,她的脑子似乎更加不够用了。
明明方才还对白杨展示过连绵怒意的眼角瞬间便湿透了。
良兮连擦去泪的时间都顾不上,径直奔到床前,翻开他身上的被褥一角,细细查看起他身上的伤痕来。
腥红刺眼的伤痕,一道道竟像是刻在良兮心口上,没看到一道,额前的经脉便惊得一抽。他小腹上居然有数道伤口,丑陋得似一条条蝼蚁爬在他滑润的肌肤上,狰狞地撕开一个个口子。
无数的辛酸,和着这段时间对辰矣的想念一股脑儿涌上心房,揪着她的伤口,又痒又疼,费再多的力气却总是够不到伤口。
辰矣就是她的伤。
也许她心里的伤痕累累看不见,辰矣腹上的伤痕却清晰在目。
良兮拽紧了捏着被角的拳头。
这些伤口,都是白杨的手下添上去的吗?
这么多一小道一小道的伤口,要一一镌刻上去,是何其痛苦。虽然看伤痕很短,可是口子却裂得很深,可见这些伤人的暗器该是何等惨无人寰。
都是些没长脑袋的奴才啊!
竟然连当朝皇子都敢这样伤害!一定是白杨授意的。对,一定是他!否则借谁有这个胆子?
良兮想止住泪水,饶是她再怎么隐忍,还是有不少滴落在辰矣伤处。听说眼泪是咸涩的,不知道会不会让辰矣的伤口复原得更快一点。
仔细给辰矣盖上被子。
熟睡中的他,阖上好看的眼眸,细长的眼睫轻颤颤的,依然有一种安然的美丽留在眼角。他的脸色微微显得苍白,却总算有了一丝血色。
将手掌轻轻覆盖在他的眼上,默念着,“辰矣辰矣辰矣……”
好像着了魔一样。
良兮不知道辰矣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就他身上的伤痕来说,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撕裂开一般痛苦,倘若亲眼目睹他受伤的全过程,真不知会不会发疯。
就这样细细地用手抚过辰矣腹上的伤以及他那张黯然失色的脸庞,拭去他额前的细汗,描绘他的眉峰,感受他微弱的呼吸……这是隔了多久了,她终于再次见到辰矣。
能赶在她未彻底嫁人之前,她想也不敢想的,他们真的没有错过。
良兮眼眶一热,突然俯下身,她的唇贴着辰矣的。
没有甜蜜腻人,没有心跳加速,更没有回应,良兮却觉得这是她这两时代最难释怀的一个吻。
不是因为它有多么惊心动魄,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刻骨铭心,而是因为单纯。良兮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轻轻吻着辰矣干燥起皮的唇,只凭着一个单纯的念头,就因她想吻他!
辰矣憔悴的模样,让良兮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躺着,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似的,良兮却觉得他是天地间最凛然正气的男子汉。
世间能有几个男人肯为他人放弃一切孤身犯险?
这是以死求全的卑微,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良兮被这一种认知填的满满的,一手抚着心爱之人近在眼前的美好容颜,一手感受他还活着的脉动。只需要这样便足够了。
她经历过21世纪的世故,认定此生难求的感情。
时间静静地在流淌,良兮思绪万千,却抓不住一丝一缕的真实,然而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正午时分。
门外偶尔有些响动传进来。良兮以为是丫头进来唤她用饭的,不予置理,只眼巴巴地望着那双眼睛,希望他能突然睁开,然后她要告诉他,她对过去的那些都不介意了,就算他真的要杀她。
房门猛地被拉扯开,良兮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只是一顿饭罢了,不吃又不会死人。哪里知道神色慌张,进来的人竟然是白杨。
严肃的眼神,紧抿着唇,额前散落一缕碎发,仿佛也顾不得去拨弄一下。
向来考虑周全,无所畏惧的他这么着急,良兮是第一次见到,顿时也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白杨半是思索半是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教良兮一下子怎么适应得了过去充满玩味能言会道的白杨瞬间变成这副模样!她乱了手脚,多瞧了白杨几眼,又立刻转身把辰矣身上盖的毛皮毯子掀起来平摊到一边,所幸床够大,她做完这个,转而又去搬弄昏睡的辰矣。
白杨讶然道:“你做什么?”
良兮一边搬弄着辰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眼里是无限的柔情,也不看白杨只是正色地解释道:“我想,是不应该打搅你的时候了。”
白杨何等聪明,立刻会意,走上前一把抓住她不停的手。然而,包裹在手心的手腕已经瘦至如此……他心中隐隐有一丝歉疚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