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还是如猎鹰一般,紧紧盯着良兮,他道:“白少,在下与白少无意结仇结怨,只希望你答应在下一个小小的请求。”
“好说。”白杨好像迫不及待要达成协议,两手一拍一合,好不痛快,“但是,先放下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虽然嘴巴尖酸刻薄了些,身子骨还是极弱的,经不起阁下的‘一月无勾’。”
陈叔一动未动:“我们要商谈的就是这位安姑娘。”
白杨道:“诶,我家娘子只是一介妇人,有什么好谈的?”
陈叔嗤笑一声:“别告诉在下白府连查个人的底细也做得那么费力。”
“这是什么话?我白杨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何故去查别人底细。”
良兮咬了咬牙。这两个人说话怎么那么喜欢转圈子?若不是以她为人质,她倒也想看看最后是谁的唇舌更厉害更婉转些,可惜如今她为砧板上的鱼肉就差人拿刀霍霍逼向她。
他们在这里讲着安姑娘长安姑娘短的,可不知这个安姑娘其实就要被活活掐死了。不就是涉及她背后身份的事情嘛,何必那么麻烦,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快些直说便是了。
陈叔再笑,指关节却一一收紧,良兮扯着他的手费劲地去掰,却一点用场都没有,他一双手跟铁箍似的收在脖颈上纹丝未动:“姓安的身份你我心知肚明,那就敞开窗子说亮话,如何?”
安姓本来也不少见,可是在这个年代,这个非常时期,非常地点,却显得极为异常。
当初弱水门有过一次大规模的行动,虽然行动的任务最后是完成了,弱水门却为此付出了惨痛了代价。当时一位高官大臣奸商勾结,弱水门一众门人出动杀他,不幸被却叛党向官府告发,皇帝大怒,下令只要是姓安的都要杀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于是从京城开始,举国上下的安姓之人都遭到如此灭门之灾。
因此安姓在此时极为少见。当初安姓之人所能存活的不是与官府贿赂过的财大气粗者就是改名换姓之人。
安良兮是例外中的例外。
因此只要得知安良兮的大名,谁也不会不留个心眼。
像白杨这样的聪明仕途之人更不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陈叔对此更是万分确定。
陈叔哼笑:“白少千方百计要讨安姑娘欢心,为的无非就是……”他说着还在中间停顿了下,故意不说下去。
白杨不爽了绷着一张脸:“我是贪图美色,怎的?”看他表演得是这样煞有其事,若不是被扼住脖颈良兮真想大笑三声。
这小子装腔作势起来实在是有一套。
嘿嘿,白杨演技之高超,简直是没有人能够超越的。
陈叔也相当沉得住气,捋一把鄂下的短须,锐利的目光直逼良兮,刺得她头皮发麻。陈叔神色不变,却好似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白杨,摇了摇头。
“阁下私闯我白府,这就是与朝廷作对,不满当今圣上的安排,阁下是这个意思吧?”
白杨把手别在身后,悠悠扬扬的声音好听得跟笛子里吹出来似的。
可奇怪了,平日子里见白杨那么尊敬圣上的时候还真少见,但眼前他说到圣上二字的时候一脸神圣…恭敬,两手一扣朝天抚上一礼。
啧啧,良兮还在感叹白杨的逼真演技,冷不防身后一凉,汗毛直竖。背上击中一掌猛地向前扑,白杨身形一闪稳稳接住她,一双星眸紧紧地盯着陈叔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难道你也知道自己逃不出白府,这算是摇尾乞怜吗?”白杨扶着良兮,一个人默默念叨着,“哼,你算识相的。”
话音未落,亭台之后、假山背面竟然都纷纷走出一群红衣褐冠的官兵,个个都手执长刃刀剑,面色发黑,杀气腾腾。
良兮顿时醒悟到白杨早就对此事有所预料。难怪他一直那么优哉游哉,无所顾忌。
“哼,你错了。陈某不需要人质,一样可以自由出入白府。”
“呵呵,你这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白杨的眉毛仍是半弯着显示着轻佻和不屑,他右手肆意一挥,众官兵一涌而上。
良兮忍不住在心下暗暗地悲叹一声,原本他们龙争虎斗自顾不睱,是绝妙的逃跑时机,可惜她运气够背,竟然被他们逮个正着,失去时机。
白杨带来的官兵都非一般的无名小足俱是精锐之师严阵以待有着面对战场的肃然。冰凉的风吹袭而来,火把上的光急剧跳跃着,冷冰冰的兵服映亮了一张张浩然的脸。
陈叔屏气凝息。
他一只手悄悄伸入灰青的宽袖中,单薄的身骨在风中摇摇欲坠。
辰矣是他一手带大的……想到他即将死在乱刀之下,那种不堪入目的惨状,就连良兮都有些不忍。事实上,她更不忍心去想象辰矣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
“放了他吧。”她只是在心中这么想的,哪晓得竟然说出了口。
白杨的眉峰一耸,诧异地冷冷道:“为何?他刚才放火要烧你!”
“即便是这样他的性命也轮不到我们来处决。”
“你不杀他,他还会来杀你……他只是个奴才自然是受人指使。”
“那就让他再来杀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