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今晚的心境特不安稳,被他一惊一乍,一吼一哄搞得心里乱七八糟。平日里他软声软语的,她倒习惯了给他脸色。今夜,他给脸色她看,她倒觉得心里酸酸的,有些怯懦起来。
她习惯性握紧腰间的短刀,觉得不妥,忙又放开,凉凉应道:“你要听什么话?”
她以为自己已足够妥协,谁知端木宇眼眸一瞪,手指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吼道:“你这女人还能不能再笨一点?!”
他高大的身影笼着她,靖苏的心“扑通扑通”地乱了。
被他吼着,心里也“咻”地升起一股怒气,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随意地吼人。一个杀手,最禁忌的就是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于人前。
“我就是笨,又怎么了?!你这个疯子,我怎么知道你要我给你什么话啊?”
于是,两个成年人开始异常幼稚地对吼起来。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铁石心肠,我就该毫不犹豫地将生米煮成熟饭!合欢散,情人语,百春露,自解衣……你喜欢哪一种?!”
“什么合欢散……你??你这不知害臊的大色狼,孟浪之辈!!!”
“你管我!我就要你一句话!今晚,你非给不可!”
“你要什么话啊?疯子,走开啊,别靠近我!”
“把你那两把该死的刀放下!你信不信,在你拔刀之前,本公子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自己脱衣服!”
“你――”靖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扭过头不去看他。两抹罕见的红晕爬上双颊,倔强的美眸里竟慢慢地浮起一层氤氲。
她的心好乱,当初孤身一人闯入塞北,刺杀鬼姬时都没有这么慌乱无措过。
以往总是她冷语相向,今晚,被他这样威胁恐吓,不知为何,心里感觉委屈极了。但她向来冷血强硬,断是不会这般轻易落泪的。
端木宇却恰恰看清了她眼中的水雾,心尖陡然一颤。稍微清醒后,声音已软了半分。
“哭什么哭?!失恋的又不是你!”
靖苏没听懂,只哼了一声,“我靖苏打从九岁进向晚楼开始,已不会再哭了。”
霎时间,端木宇心头酸涩,不由得升起一阵怜惜。想要拥她入怀,然而身形只是一动,瞬间换成一甩衣袖。
她既无心,他哪有资格?他恢复了面无表情,转身出屋。
“罢了,你明日就离宫吧……原只是我,一厢情愿。”
夜已近三更,端舟阁一阵争吵后,便是一场萧条的寂静。
月渐渐西落,除却廊下几盏风灯微亮,四处一片浓浓的墨色。端木宇缓缓地走在花间小径,每一步都透出一种无力和颓然。
雾水沾湿了那袭青衣,他恍恍惚惚,已走到别水苑前。
小宝宝又闹了,响亮的哭声从屋里传来,在宁静的夜里特别温暖。
黛蜜和恒瞬间被吵醒了,隐隐约约听闻他们温柔的哄声,时不时地夹着几声无奈而甜蜜的笑语。
唉……端木宇面色愈发黯然,遂转身往回走……
他毫无睡意,想着明日那个女人就要离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没想到,他这一年对她的好,竟在她心里占不了一点点位置。
不甘心!他用力地踹向一旁的花丛,低咒一声:“该死!!!”
他更无力了,蔫蔫地沿着长廊走回自己的阁楼。走了十几步,却又猛地转身,往端舟阁快步走去。
在她走之前,看最后一眼吧……
他这样卑微地想着,走到庭中的时候,却蓦然僵住了身形。
清辉满地,夜风轻轻吹着那一袭黑衣劲装。靖苏僵硬地站在他跟前,白皙冷艳的面容竟似十分别扭。
风撩过她屡屡黑发,胸脯微微起伏,像是十分紧张。这个向来冷绝的女子竟丝毫抑制不住眸中的惊讶,慌张和甜蜜。
“你……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
廊灯下,那张脸美极了,如同一朵惊艳的昙花慢慢地绽放在这墨一般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