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苹急着上前探视,脚步一动,却见劫英也退了小半步,弯腰拾起那柄锋锐的银匕,登时不敢再进;双目不离锦榻,勉力一笑:“你……你三哥伤口破痂了,我给他瞧一瞧。”此时劫真的血已经染红了锦被,暗红色的污渍飞快扩大着,劫苹一颗心悬在喉头,却不敢轻举妄动。
劫英故作惊讶:“啊呀,姊姊快来,我见了血会头昏。”劫苹知她说的是反话,强忍着奔到榻前的冲动,等她慢慢走近身畔。
——必须等她离榻够远,三哥才能安全。
劫英把玩着银匕,慢条斯理的走过她身边,忽然停步。
“是你下了八郡六十一县的水路通缉令,要抓四哥回来?”
“不是‘抓’,我也担心他的安危。”劫苹镇定的说:
“他不只是你四哥,也是我的四哥。我绝不让旁人伤了他。”
劫苹喜欢的是三哥,而劫英只爱劫兆;两个各有所爱的女子,似乎没有感情不好的理由——但事实却未必如此。对劫英来说,四哥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她当然不愿意劫苹也对他抱持着同样的感情,却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男子,在其它女子眼里什么都不是。
双姝相持片刻,劫英侧首笑道:“如果寻到了四哥,姊姊得头一个通知我。”
“这我能做到。”劫苹目不转睛的瞪着锦榻。劫真的面色淡逾金纸,气若游丝。
劫英笑容顿止,点头道:“谁要害了我四哥,我便让他痛不欲生。我在宫里等姊姊的好消息。”海波般的微卷秀发一甩,快步走出房去。
劫苹一把扑到榻边,用布巾为劫真压紧伤口,劫真痛得大叫起来,她慌忙回头叫唤:“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喊了几声,见一名身材娇小的侍女跑了进来,忙道:“人呢?都到哪里去了?”那侍女嚅嗫道:“我不知道啊!”
劫苹莫可奈何,只得与她合力将劫真翻了过来,用剪刀剪开层层纱布,重新上药包扎。劫苹从小随父亲操兵,很擅长处理刀剑金创,只是关心则乱,好在那侍女手脚利落,也不怕扑鼻血气,两人合作无间,不多时伤口便止了血。
劫苹一抹额汗,在铜盆里洗去血污,那侍女又打了盆清水,拧了布巾给劫真擦面覆额。劫苹到这时才得以看清她的模样,见她不过十二、三岁,杏眼桃腮,生得十分讨人喜欢,而且肌肤之白晰,如涂奶蜜一般,不觉脱口:“你是哪个院里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小侍女低声道:“回堂小姐的话,我是三爷院里,才入府不久,还不算服侍过三爷。”劫苹望了榻上一眼,见劫真闭目点了点头,知她说的是实话,那“入府不久”
四字听得十分亲切,又爱她的利落周到,微笑道:“那好。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三爷,若我不能亲来换药喂饮,便由你来处置。你愿不愿意?”
那小侍女拧着衣角,喜上眉梢:“愿……愿意!我愿意的。”
“以后三爷就麻烦你啦。”劫苹被逗得抿嘴,心怀一宽,笑问:
“人总有个名儿,我该怎么称呼你?”
“瓶儿。”
少女甜甜一笑,左眼下的朱砂小痣晶莹动人,襟怀里透出幽甜的麝兰香。
翌日,劫兆特别起了个大早,才发现老铁已经出门了。
“这几日,城里的凭翠楼订了十担生面,你老铁叔一日分两回送,所以出门得早啦!”李二娘听说他想入城,微露诧色:“公子想进城,明天我让他等你一会儿,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劫兆笑道:“我也替铁叔担两担,两人力气总胜过一人。”
李二娘掩口笑道:“哎唷!公子是好人家出身的,怎能干这种粗活儿?”两人遂做了约定,明日由老铁带劫兆入城。劫兆回屋里,见文琼妤正斜坐在榻上,展开皮卷阅读,腿边搁着“刺日黥邪”,专注的神情里微带一丝倦意。
她这几日精神全放在这一匣绝世凶物上,连夜里温存过后、稍稍回过神来,都枕着藕臂望月发呆,修长的玉指不住在湿濡狼籍的被榻上书写,一不小心就写到了劫兆身上去,徒惹狼吻。她不忍拂了弟弟的兴致,少不得又是一阵厮磨。
劫兆见她云鬓蓬松、紧蹙蛾眉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搂着她柔声道:“别瞧啦!炼青邪是什么人?举世闻名的老妖怪一只,他写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当心瞧得多了,也变成一只千娇百媚的母妖怪。”文琼妤噗哧一笑,还待分辨,却被劫兆一把抱起,不觉惊呼。
“不许再看!”劫兆横抱玉人,一脚踢开房门:“走,洗温泉去!洗剥干净了,才好切块下锅,炖它个酥滑喷香。”文琼妤又好气又好笑,心底甜丝丝的,娇嗔:“好啊,你当我是母猪么?”
两人穿过竹林,劫兆带上草庐柴门,放了半槽奶汤般的温泉水,试过温度,将姊姊抱进槽中。文琼妤红着脸任他剥得一丝不挂,滑入温泉时娇躯不住微颤着,细弱的呼吸轻促起来,羞得几乎晕厥过去。
即使亲密已极,她仍不习惯在他面前毫无遮掩地裸露身体,便在床第之间,只要劫兆不是欲火难禁、饿虎扑羊,她都要钻进被窝里,褪着只剩一件贴身小衣,或以锦兜掩胸,或以纱衣蔽体,欲迎还拒,羞怯怯地任君采撷。与她曼妙无比、反应热烈的胴体相比,这样温文娇弱的矜持,远比放荡淫冶更加诱人,这也是劫兆日夜求欢、乐此不疲的原因之一。
见姊姊羞中带媚,劫兆忍不住咽了口馋涎,又无法将目光移开,只得弯腰苦忍;随手拔开引水的竹管,却见出水仅只一线,断续若绝。忽听文琼妤一声惊呼,掩胸扭过身去,劫兆赶紧将她抱出浴槽,急问道:“怎么啦?”
“那水……那水好烫!”文琼妤惊魂未定,白酥雪腻的胸脯肉不住起伏。
劫兆伸手往水底一探,果然竹管滴水处特别滚热,手掌停得片刻,已觉灼刺,连忙抽出手来。文琼妤匆匆拭干身子、着好衣衫,劫兆急唤李二娘来瞧。
“奇怪!”二娘试了一下水温,赶紧抽回烫红的手掌,沉吟道:“这温泉是我们当家的从后山引来,莫非是泉眼堵塞,还是引水的管子坏了?”
“从前有过这样的事么?”劫兆问。
“竹管结实归结实,也有野兽践踏、雨水冲坏的时候。但水温突然变得滚烫,倒是这么多年来头一遭。”
劫兆沉吟不语,忽道:“二娘,这左近还有人家么?他们用不用温泉?”
李二娘摇头:“山的那头有几户,不过没甚往来,我也不清楚。这竹管引水是我们当家想的主意,我可不知道旁人会不会。”说着一笑,圆圆的面颊飞上两朵红云,隐有得色。
劫兆点了点头,笑道:“老铁叔不在,我去后山瞧瞧好了。烦请二娘照看我媳妇儿。”文琼妤俏脸微红,见他扶剑整襟、心敛神藏,并不是毛躁飞扬的模样,凝眸轻道:“你自己小心,别惹事端。我……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劫兆笑道:“姊姊放心,我理会得。”出了柴门,一路往后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