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顿,灰袍人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盘算。“况且……你……伤愈之后……还有一事……需要替我……办妥……”
终于,那隐匿在兜帽下的条件,如同蛛网般悄然张开。
叶辰的眉心微微蹙起,沉默了片刻,但最终,在眼前严峻的形势面前,他只能缓缓点了点头。“可以。”这并非是妥协,而是衡量利弊后的无奈选择。对方至少没有选择直接抢夺,这在他看来,已算得上是“公道”。
灰袍人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没有再多余的废话。它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来到了那道布满裂缝的墙壁前。那根金属长杖在裂缝周围看似漫无目的地敲击了几下,却在空气中勾勒出几个晦涩难懂的古怪符文,仿佛在无声地吟唱着古老的咒语。
刹那间,那原本如同星河般不断向外渗出的星辰液能量,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束缚住一般,不再四处飘散,而是被牢牢地约束在了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其能量的浓度,也因此变得更加惊人。
它竟只是随手为之,便布下了一个简单却有效的禁制,将珍贵的能量牢牢锁住,防止其丝毫外泄。
做完这一切,灰袍人便如同完成使命般,走到不远处一根断裂倾倒的金属柱旁,静静地坐下。金属长杖被它随意地搭在膝上,宽大的兜帽依旧低垂,将那张本就难以捉摸的面容掩盖得更深,整个身躯仿佛瞬间陷入了一种沉寂的休眠,不再理会周围的任何动静,更不再关注叶辰。
叶辰凝视着这孤独而孤寂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灰袍人,行事风格诡异难测,亦正亦邪,仿佛是行走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神秘旅者。然而,直到此刻,他却并未感受到对方有任何直接的敌意,反而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安排。
不再犹豫,叶辰将心中杂乱的思绪暂时压下,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倾尽全力去吸收那流淌而出的星辰液能量,用这来之不易的宝贵资源,尽快疗愈身上的伤痛。
有了那灰袍人布下的玄妙禁制,叶辰周身不再有丝毫能量外泄,外界的纷扰与打扰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彻底隔绝。这片宁静之地,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恢复时间,使得体内伤势的愈合速度,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日千里。
那本已布满裂纹的混沌金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修补,道道裂痕悄无声息地弥合,金丹的整体变得更加凝实,散发出温润而强大的气息。金丹内部那微缩的混沌小世界,其中的星辰虚影更是越发清晰,宛如真正的星河在其中流转。与此同时,他的肉身也在那源源不断、纯净无暇的星辰液的持续淬炼下,变得更加坚韧,如同一块上好的精钢,每一次搏动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当最后一缕星辰液的能量被叶辰彻底吸收殆尽,他猛地睁开了双眼。一道璀璨却内敛的灰蓝色精光,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仅仅是一闪而逝,却足以让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
伤势已然尽数复原,更令人惊喜的是,这次的“祸”竟成了“福”,修为不仅没有丝毫跌落,反而因此因祸得福,彻底稳固在了金丹中期巅峰的境界。此刻的他,只需一个若有若无的契机,便能冲破这层壁垒,迈入更高的境界。
他缓缓舒展开长身,感受着体内奔腾汹涌、澎湃如海的力量,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强大自信,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重新在他心间生长,并迅速蔓延开来。
他抬眼望向那依旧如同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般,静默坐着的灰袍人,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前辈,我已准备妥当。”
灰袍人的兜帽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从某种深邃的“沉睡”状态中苏醒过来。它缓缓地、带着一种古老的机械感站起身,手中那根金属长杖再次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很好……”它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在原本的平静中,又悄然多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那是一种如同猎人发现了稀有猎物,或是学者发现了失传古籍般的,略带狂热的期待。
“跟我来……‘小油点’……我将带你去……看看……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废料’……”
“那……也是……你……将来……需要……帮我……取的……‘东西’……”
它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缓缓转身,朝着这片废墟更加深邃、更加黑暗、也更加死寂的方向,迈开了它沉重的步伐。
叶辰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陨星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剑身泛起幽蓝色的冷光,他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未知的深渊。
他倒要看看,这被万界遗弃的废渊深处,究竟匍匐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秘密?而这身披灰袍、神秘莫测的身影,又怀揣着何种目的,诱导他前来索取那未知的“何物”?
“哒……哒……哒……”
金属长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死寂废墟中唯一跳动的脉搏,带着一种不祥的规律,回响在空旷寂寥之间。这声音,既像是为前路指引方向的冰冷节拍器,又仿佛在为通往未知深渊的旅途,丈量着最后的倒计时。
灰袍人的身影,佝偻而显老迈,却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行走着,每一步都似乎经过精密的计算。叶辰紧随其后,脚下的步伐虽不如对方那般从容,却也保持着稳定的节奏,手中的陨星剑悄然悬于腰侧,剑鞘内仿佛孕育着即将喷薄的惊涛骇浪。他的混沌感知已提升到极致,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在虚无中细密地扫描着四周,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便越发显得诡异而扭曲,挑战着叶辰过往所有的认知。这片废墟的规模,已超出了他想象的范畴,仿佛无数个曾经繁华或破碎的世界,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挤压、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这片荒诞绝伦的景象。他看到如刀削斧劈般的断裂山脉,沉重地压在扭曲残破的金属城邦之上,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绝望;他看到早已干涸如血的海洋,与凝固成岩浆湖的炽热地狱彼此侵染,界限模糊,生死难辨;他甚至看到了,那些巨大到足以比拟星辰的骸骨,半埋于厚重的尘埃之中,而曾经雄伟壮丽的宫殿残骸,则如同一座座风格迥异的寄生藤壶,牢牢地攀附其上,一同腐朽。
死亡,是这里唯一且永恒的主题。然而,这死亡并非是安息的宁静,而是一种被时间遗忘、被空间抛弃的、永恒凝固的冰冷状态,无声地控诉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也变得越发混乱且狂暴,如同被囚禁的野兽在低吼。时而如火山喷发般灼热,仿佛要将一切融化成虚无;时而又如万年寒冰般彻骨,能瞬间冻结血脉。扭曲的空间裂缝,宛如一张张黑色的、触目惊心的伤疤,肆无忌惮地横亘在视野之中,不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的吸力。若非身旁的灰袍人,总能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得令人发指的方式,巧妙地避开那些最危险的区域,叶辰毫不怀疑,自己早已在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中粉身碎骨,化为这废墟中的一粒微尘。
这灰袍人对这片死亡禁地的熟悉程度,早已超出了“了解”的范畴,近乎于一种血脉相连的感应,这让叶辰心中升起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