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晚,南朝的边境处又抓到了一伙偷渡过来的。这伙人原来是过去做生意的商贩,为首的一人同军防的一个参赞还是亲戚,便第一个放了。
不几日,那商贩又送上百来酝上等女儿红,再加丰厚的赎银,当晚剩下的这十余人便也给放了出来。
这伙人骑上马,沿着官道一直往西行,到了一个岔口,各自告别转回家乡。
只剩三人仍是往西,到了边镇潼潘。
此时已近午,道旁有一溜儿的茶寮,生意甚是红火。
三个面色黝黑的商贩互望了一眼,中间一个年纪略大的抚了抚须,低低咳了一声,显然是觉得人太多了,依然催马前行。
再往前约一箭之地,看见斜生一条泥径,正指向柳树林间的一座茶棚子,注意道旁并没有车马停歇,看来很多人嫌麻烦,都选了近在道旁的。
为首的商贩倒是挺满意这样的,便跳下马来,将马匹往道旁一拉,一系;领头沿着泥路往下走去。
才进入林子,突闻那草棚子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孩童的哭声!
其声之凄惨,让三人脚步齐的一滞,一人便轻声道:“还进去吗?”为首之人皱起了长眉,但仍是大踏步推开了那竹门。
小小院落里一个庞大的身子正在围着一个不过及膝的小女孩转来转去,看似束手无策;只是不停地问:“小桔子,你怎么了?是肚子痛痛?还是肚子饿饿?”
小女孩不过一两岁的模样,才会蹒跚走路,穿着一件大红肚兜,那张粉桃似的小脸不停地晃动,两个小辫角甩来甩去,哭得整个脸涨红,涕泪齐飞。
一个商贩眼尖,看到一边桌上茶壶倒倾着,那小人儿又一直举着一只胖嘟嘟的小手,便低声嘀咕:“那姑娘八成是个傻子,居然看不出来这小女孩是被烫着了!”
为首的商贩长眉微皱,“请问,这里可有吃的东西卖?”
这个声音微微清亮了些,透出了年轻男子的底韵,与那颌下的长须颇为不符。
马上警觉,又轻轻咳了一声,往里走了几步。
院子里那庞大的身子转了过来,圆圆的脸肥肉嘟嘟的,眼睛倒是挺大,突然拍手呵呵笑道:“小桔子,咱们有客人了!我去叫娘娘回来!”
这肥嘟嘟的女子,居然将还在哭着的小人儿及三个陌生人一起丢在了院里,风一般冲了出去,怎么叫都叫不住。
“老大,怎么办?”年轻商贩露出白白的牙齿,显然觉得很好笑。
为首的商贩正要说什么,突觉有什么东西接近,一低头,便看到方才那一直呜呜咽咽的小人儿站立不定地走到了他身边,仰着头,泪珠儿还在黑溜溜的眸子里边转,伸出两只粉藕似的小胳膊,模糊不清地叫:“弟弟,抱!”
为首的商贩退了一步,那小人儿似乎知道他是要走开,扁扁嘴,眼泪儿似荷叶上的露珠滚滚而出。
“爹爹,痛痛!”这一句,叫得格外清晰。
“张选,你听到了没有?她叫咱们十三王爷——爹爹呢!”年轻商贩睁大了眼睛,又好笑又觉得好玩,直拍着旁边人的肩膀。
一直沉默的另一商贩——张选,躲开了他的手,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却是直直地盯着那小人儿。
但涂黑了脸还粘了一把胡子的宴苏,可一点不觉得好笑。
只是厌恶地皱皱眉,闪了开来。
不想那小人儿竟跌跌撞撞又跟了过来;口齿还越来越清楚:“爹爹——爹——”
她怎么能追得上大人的脚步呢?自己绊了自己一脚,眼看要摔倒,一旁的白洋倒是不忍心,忙从后抓住一只胳膊,提了起来。
“爹爹——”小女孩冲着他咧开粉嫩的牙床,露出两颗虎牙。
白洋第一次被人叫爹爹,不禁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再将她象只小鸡一样提着,便笨笨地用两只手把她捧了起来,看看那两弯山色一样青黛的眉,眼泪隐去后那双清亮的眼,惊讶地发现,此女的眉眼,好生熟悉!
“张选,你来瞧瞧,她是不是象极了一个人?”
张选垂着眼,木然道:“不觉得。不过这衣兜上的宫绣确实很精致,不象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这么一说,白洋也自低头看那粉嫩嫩肚皮上裹着的大红兜子,小人儿也不怕生,似乎知道大家在看她的衣裳,便伸指在自己身上指着:“衣衣——桔子娘娘做的,娘娘——爱桔子——”
说完了,又挣开他的手,努力要下地。
“小孩子肉嘟嘟的,长得还真可爱!”白洋捏捏那粉嫩的胳膊腿儿,一时还舍不得放手。
“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吧,咱们换地方——”宴苏已等得不耐,转身要走。
“唉呀,客人,不好意思,我去挑水了——”远远的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大步而来,后边跟着先时见的那个胖姑娘。
“大娘,给我们来些吃的喝的;越快越好;我们赶着上路。”白洋边说边把小人儿放下地,看她摇摇晃晃奔向了挑着一担子水的妇人。
这妇人一看就知是那胖姑娘的娘,一双小眼笑成了缝,直应着有,利索地将肩上的担子交给了身后的胖姑娘:“小可,快把水挑进去,我给几位客人上茶。”
边说着边大步上前,俯身又把那小人儿抱了起来,胖胖的下巴蹭了蹭小人儿的玉脸蛋:“小桔子,咱们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