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苏细细审视着她的表情,那怒气,那惊骇,都不似作假。
“笙歌,我若真娶了谢家小姐,你不后悔?”
再逼她一句。
她哭笑不得,连剖肠挖肚的心都有了。
连连摇头,大声道:“大哥,我对谢家小姐最清楚不过的,你可千万别误听谗言,让人随意污了谢家小姐的清白!”
什么叫你最清楚不过?宴苏一时无语。
半响,只闻清风过树梢,日正当午。
宴苏终于拍了拍衣裳,长身而起,微笑道:“好了,大哥方才不过随意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你的假期也应该完了吧,咱们在京中再见!”
笙歌跟着起身,低头道:“是,小弟今日就要起程回京的。”
宴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园。
笙歌恭敬送出门外,却见门外只停着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车里一白衣少年正一脸不耐烦地探出头来,朝这边张望。
只掠了一眼,便知他是安长城里的小霸王薛止。
宴苏进了车里,薛止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影子,厚重的门帘已经放下来了。
“小舅舅,那是谁呀?”
车轮开始滚滚向前,宴苏闭着眼睛假寐,不知是听不见,还是故意不回答。
薛止只好学他的样子,双手抱胸,合上眼睛。
两人当中还睡着一个胡泽,此人一上马车,就呼呼大睡,对他来说,无趣时最好的打发方式就是睡觉。
幸好这车子够大,里边还铺着柔软的毛毡,这一路,摇摇晃晃,总算在天黑时到达德州驿站。
折宠
德州,谢府。
谢曼儿扶着丫环的手下了马车,抬头正看见门前的灯笼挂了新的,红红的喜字糊在红红的灯笼纸上映得门楹都是红的。
可是这一团喜气,却沾不进她的眼中。
门房里早得了讯,中门大开,迎接小姐回府。
两边并排相迎的下人只看见黑压压的人头,这会子是再也没有人敢对她谢曼儿使脸色横鼻子瞪眼珠的了!
谢曼儿很想放声大笑。
眼睛却隐隐生疼。
台阶下,看到了那一排穿红着绿的,硬生生的笑脸,看在她眼里也替她们累。
她眼也不抬,穿行而过。
随后的李嬷嬷与丫环们却不敢这么无礼,连忙行礼,依次叫着大夫人好,二夫人好,四夫人好——
此起彼伏的请安,谢曼儿听在耳里,脚步毫不迟疑。
穿过月儿门,看到了新漆的门扉,连门额也有了新的,上书“曼园”。
曼儿已懒得惊讶,院里的丫头赶紧往里报讯,她的目光在依次滑过园中新添的花木、新置的小池、亭台到花树下的一个秋千架——她只有咬着牙,冷冷地笑。
如果还是她五岁时,甚至是她七岁时,看到了这些东西,她会多么雀跃,多么欢喜,她一定会抱着她那个爹爹甜甜地说“谢谢爹爹!”
可惜她已经十八了,这些东西都已不是她所稀罕的了。
她看到她的娘亲站在廊下,带着讪讪然的笑,对她招了招手,金线织绣的蝴蝶便在宽大崭新的袖口飞舞。
“曼儿,快来见过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