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为之目眩起来的纯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太不自然了,赶快找个话题想打个圆场,谁想马上就为提起这个而后悔起来。
「就是说。为什么我必须连别的班的份都要帮忙啊。有那么多笨人在旁边真是受不了。」
「别的班?」
「四人一组,做了三个月。不是说过了吗。到了三年级就是这样、上午上普通的课或者短期实习,下午就一直得这个样子。每周四天,每天四小时。」
「四个人,四天,四小时?怎么这么喜欢『四』这个数字啊。」
纯也为这个偶然的一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透耸耸肩:
「本来就是要处理实际的『死』,这不是很合适吗。」
「啊……」
透的回答让正把肉送到嘴边的纯也瞬间停下了筷子。
「那你今天的实习难不成就是……」
「所以说不只今天一天,到四月结束都是一直这么做过来的啊。你和我住同一间屋子都没发现吗?福尔马林的味道很强烈,染得我一身都是,我也是很担心会不会让别人不痛快,可是这味道想去也去不掉。而且自己的鼻子都习惯了,所以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
「……」
「今天是最终日。其实我们班在好几天前就结束了,可是还有别的班拖着,结果就不能不去帮忙。算了,他们负责的那个莱黑比我们的是麻烦了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负责的是个瘦瘦的男性,所以很容易下刀切开,可那边的莱黑是个很胖的女性,手术刀一下去,颤悠悠的黄色脂肪就冒出来了——真是够可怜的,他们那一班的成员自从开始实习之后就连鸡蛋都吃不下去了呢。」
「莱黑是什么?」
虽然能够想象得到,但还是不能清晰地理解。无法把这个问题置之度外的纯也最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啊,你的二外选的是法语对吧。这是德语里的『尸体』。在有一般公众的场所,说尸体或者遗体之类的词还是会让别人产生抵抗情绪吧?」
果然,得到了如预想一般的回答。以透来说,这也算是体贴别人了。可是只是把这个单词换掉根本没有意义啊,纯也想。听了前言后语,谁都会简简单单就猜到是什么意思的。这不是单词的问题,而是整个谈话内容的问题。
「本来也并不只是在公共场所使用的,在研究室里也是这样。因为这么说比较轻松一些。」
「轻松?」
「如果说尸体的话,就好像是把人当成东西看了一样,对自愿捐献遗体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尊重了。可是每次都叫着『御遗体』(注:日语敬语用法的一种,前面加「御」字以表示尊敬)来表示敬意的话,次数多了会很烦。所以就用莱黑了。」
原来如此,日语真是太深奥了啊,纯也微妙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话说回来,真的是很辛苦啊。比起实习学生来,为了实习做准备的教员和技工们更辛苦。我们的学年有一百人,不只医学部,连教育学部体育专业的学生都要参加实习。四个人分一具,一共需要三十具之多。」
「啊?要当体育老师也要做解剖?」
「他们必须要学习肌肉构造之类的人体基础知识啊。其他还有理学部修人类学的学生之类呢。」
太好了,纯也手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高中时代自己最得意的科目就是体育,也曾经想过往这条道路上发展的,还好没真的这么做。
「想想看,每年都需要三十具那么多不是很辛苦吗?而且不只帝都大学,其他大学也都需要。如果是实验动物还好办,可天下没有专门买卖莱黑的人啊。我在参加这次实习之前都没有怎么想到过这个问题呢。」
好像是想到一个问题就热衷于寻找答案的孩子一样,透的眼睛都为这个新发现闪起了光来。纯也胡乱地回答了一句:
「不是有捐献遗体的人在吗。」
「我也知道是有自愿登记后捐献出的遗体在的。可是这种情况下就算急需,一时间也没法收集那么多啊。」
「那这么说的话也是……」
的确不可能有这么按安排来方便医科学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