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刚才荆无命掠空的风声虽也不弱,但绝对没有恶意。李寻欢自然也就完全不担心阿飞能依约归来。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比铁血厮杀微妙得多,但是也更麻烦的一件事:虽然彼此已经把对方当作厮守终生的人,但……怎么相处?
漫漫古道的马车上,李寻欢终于也成为了阿飞的男人,享受到了身心的完全满足。
那次,李寻欢的手指当然很小心伸入,似乎也找到了身体内部的兴奋点,可阿飞只是微笑着忍耐,性器也只对手和唇舌爱抚有明显反应。
不经过反复的习惯与磨练,大部分男人的身体,都不会因为被插入而觉得真正兴奋吧?
记得当时,阿飞的眼睛深处也有愉悦。
阿飞不懂伪装,李寻欢又太熟谙世态人情以及欲望的本质,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欲望的狂欢,而是为对方忍痛献祭而带来的满足。
阿飞之所以会欢喜,是因为“终于让自己在意的人得到快感”。而李寻欢,是天底下最不舍得阿飞有任何不适、最不舍得勉强阿飞的那个人。
有这一次体认,明确两个人之间并不是父子的情分,情欲也不会变成羞耻的冒犯,对李寻欢来说,已经足够。
多少人倾慕小李探花的文采风流、惊才绝艳,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向往的是他那备受时光摧残的衰老容颜,和温暖的灵魂。
所以他安静等待,等阿飞选择任何方式相处。
风尘路途,阿飞总是寸步不离地厮守在旁,野兽般警觉,小狼般忠诚。
随时都能倚靠他年轻强壮的肩膀,李寻欢一个眼神、一声叹息都能赢得阿飞第一时间的关注。
每三天一次的沐浴,阿飞还是坚持来服侍,如果发现李寻欢不小心勃起了,也就非常顺利成章地亲吻上去,顺便帮他用手解决。
阿飞血气方刚,路途相处躲不开亲昵,冲动来得相当频繁。
可他每次都只拉过李寻欢的手,毫不含糊地示意用手做就好。然后,坦然放松身体,把欲望和灵魂都交给李寻欢。
可从草原深处到长安,缓缓走了近一个月,再也没有过那种深入身体的激越交欢。
经历过最深的互相折损,挣扎走过巨大的猜疑和苦楚,突然相处得如此温馨宁谧,李寻欢相当舒畅。但时间长了,多少会有些焦灼:难道终阿飞一生,都只能这样简单处理情欲,安心陪着逐渐老朽的李寻欢?
实在不能忘记绿洲那夜,阿飞到达巅峰瞬间,脸上那种极乐的恍惚,震撼的狂喜。
不由庆幸这具躯体竟能带给阿飞那么激烈的快感,甚至内心暗暗希望可以再看到纵情的阿飞。于是,甘心被折辱的淡淡羞耻,很容易就转化为莫名的欢喜。
阿飞不会是不需要……但,怎么才能打破僵局?
想到阿飞灼灼的目光,李寻欢不由低叹——拥有这么多,已经不应该再感觉到寂寞。
但如果这份拥有只是李寻欢一人的惬意,需要阿飞无穷无尽的忍耐和付出,岂非变成更令人不安的摧残?
更漏沙沙。
声音极细微,但在静夜听来,就像时间走过的印痕,格外清晰。
李寻欢不由苦笑:子夜了,何苦心焦这些毫无助益之事?明天要是显得神情疲倦,又会惹阿飞无谓担心。
堂堂一代名侠,未必会为这些儿女之情辗转不寐,因为李寻欢并不萦怀得失。
只要确信不会损害阿飞,他便能心安理得付出全部。别说交合时区区一些痛楚羞耻,就算再做更多,又有何妨?
心神一旦宁定,李寻欢无声微笑一下,挥手灭烛,躺下。
………
醒来,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粗重的呼吸声。
两个人寸步不离、同寝同起已经一年多了,李寻欢已经非常习惯被阿飞死死搂抱着入眠,而且常常一夜无梦,绝不会被阿飞的呼吸声惊醒。
但阿飞简直是在喘息。
李寻欢被紧抱着,有种“快要被揉碎变成阿飞身体一部分”的错觉。
阿飞有敏锐到极致的直觉,当然发现李寻欢已经醒来,便拉着他的手往下伸,紧贴着耳朵轻声道:“还困就接着睡,我自己也可以。”
李寻欢当然顿时睡意全无。
他跪起来,预备俯身去含住,却被阿飞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