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和温热的雨水,一片湿滑。
她拼命回忆着脑海里所有关于急救、关于清创的零星知识,试图找到一点点理论支持。
再次将刀尖对准那处因为她刚才的失误而流出更多鲜血的伤口,她眼神一凛,强迫自己将所有杂念排除,全身心专注起来。
奇迹般地,她的手腕逐渐稳定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沿着伤口边缘,划开那些已经受损的皮肉组织,试图扩大视野,找到那颗该死的子弹。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耗费着她巨大的精神和力气,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迅速被雨水冲走。
雨水不断地流进她的眼睛,又涩又疼,视线模糊,她却不敢眨眼,全神贯注于手下那片滚烫、脆弱而生命攸关的区域,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指尖和视觉上。
封继琛紧咬着牙关,下颚线绷得像钢铁一样紧。
额头上沁出的不再是雨水,而是大颗大颗因极致剧痛而产生的冷汗,混合着雨水滑落。
他硬是一声不吭,只有极其压抑的、沉重的、从鼻腔里发出的呼吸声,暴露着他正承受着怎样非人的痛苦。
他的目光如同烙铁般紧紧锁在慕苡晴的脸上,看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看着她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看着她那双此刻充满了极致专注、紧张、甚至还有一种被逼出来的奇异决绝的眼睛……
他深不见底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和一丝极其微弱的欣赏。
突然,他眉头狠狠一皱,喉咙里又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闷哼——慕苡晴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或牵扯到了某处最敏感的神经或组织。
“继续…”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带着血腥气。
“不要…停…”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坚持,一种不肯向痛苦屈服的强悍意志。
慕苡晴听到他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立刻被他话语中的坚持所驱动,以更强的意志力稳住心神。
她眼神一狠,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手上的动作反而加快了几分,也更加果断、精准。
此刻,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这处伤口、这颗子弹、这个浑身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却强悍坚毅得不可思议的男人。
终于,在经过一番小心翼翼却又果决的探查后,镊子尖端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异物!
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住那颗嵌在血肉中的子弹,屏住一口气,手腕稳稳地用力——
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枚染着鲜血、形状有些变形的弹头,被彻底取了出来!
“呼……出来了……终于取出来了……”
慕苡晴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她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瞬间虚脱,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冰冷的积水里。
她下意识地将那颗沾血的子弹扔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就在子弹取出的瞬间,封继琛伤口处的鲜血由于内部压力变化,猛地喷洒涌出!
有几滴滚烫的血珠直接溅到了慕苡晴冰冷的脸上,甚至有几滴溅入了她因喘息而微张的嘴里!
更多的鲜血则喷溅在她早已湿透的洁白连衣裙的胸前,迅速晕开一大片刺目而粘腻的鲜红!
“唔!”慕苡晴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一股极其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咸味瞬间充斥了她的口腔!
她猛地反应过来,一脸惊骇和嫌弃地连连吐着口水:“呸!呸呸呸!!恶心死了!!”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一阵阵袭来的眩晕感,手忙脚乱地拿起大把的强效止血药粉,几乎是整瓶地洒在那依旧汩汩冒血的伤口上,然后拿起厚厚的纱布叠块,用尽全身力气按压上去!
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他滚烫而坚硬的肌肤,动作因为脱力和紧张而有些颤抖,却依旧努力地将纱布一层层紧密地、牢固地缠绕在他的胸膛上,试图止住那可怕的出血。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不得不扶着旁边冰冷粗糙的礁石才勉强站稳。
她抬起头,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露出底下那张疲惫不堪、苍白如纸却带着一丝完成艰巨任务后的微弱欣慰笑容,看向封继琛。
“子弹……总算取出来了……”她喘着气,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但这伤口太深了……破坏很大……必须……必须进行彻底的清创和缝合……还需要注射抗生素……”
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真实的担忧,看向这个仿佛从地狱血海里爬回来的男人。
“否则……一旦感染引发高烧……会很麻烦……非常麻烦……真的会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