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灰白色的烟圈,那烟圈瞬间就被狂风撕扯得无影无踪。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风雨中抽烟,姿态甚至称得上有点慵懒,如果不是那惨白的脸色和胸膛刺眼的绷带的话。
他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声音穿透风雨,低沉而充满了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感:“医院就不必了,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封继琛的命。”
语气里的狂妄和自信,与他此刻的狼狈形成诡异对比。
他顿了顿,烟雾模糊了他冷峻而硬朗的轮廓,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不过,你这女人……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他再次重复这句话,但意味似乎更深长了。
“你就不怕救了我,反而会引火烧身,被我牵连吗?有些漩涡,一旦卷进来,可就再也出不去了。”这像是一句警告,又像是一句试探。
慕苡晴洗净手,转过身来看向他。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的脸颊,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颈间,显得格外狼狈,却又奇异地有种历经风雨而不折的坚韧不拔的美感。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手,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挑衅的、带着点破罐破摔意味的淡淡笑容。
“牵连?我有什么好怕的?”她环视四周,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狂怒的海浪是唯一的伴奏,视野所及之处,只有黑暗和咆哮的自然之力。
“这里荒无人烟,没有监控,更没有第三双眼睛。谁又看见我救了你?等你走了,谁又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回到我原本的生活。你我不过是风暴夜里偶然交错的平行线,天亮之后,各自天涯。”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试图说服自己也想说服对方的决绝,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清晰地传入封继琛的耳中。
然而,她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咬合,就再难分离。
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只是擦肩而过。
封继琛深深地看着她,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弹入翻涌的海浪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狂风呼啸着,将封继琛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昂贵衬衫吹得紧紧贴在身上,湿透的布料清晰地勾勒出他壁垒分明、坚实如铁的肌肉线条,也吹得他伤口处刚刚覆上的纱布边缘不断翻飞,露出底下狰狞的红色。
他闻言,忽地低笑一声,那笑声在轰鸣的雷雨声中显得格外瘆人,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残酷意味。
他无视胸膛传来的剧烈刺痛,一步一步,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再次向慕苡晴逼近。
军靴沉重地踏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冰冷刺骨的水花,每一步都像踩在慕苡晴紧绷的心弦上。
一直走到慕苡晴面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气,他才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锐利的光芒仿佛能将人从外到里彻底刺穿。
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仿佛猎手打量落入陷阱的猎物般的危险意味。
“有点意思。”
他低声说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她身上扫过,从她被雨水冲刷得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到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头,再到她因为紧张而紧紧攥着的、指节发白的双手。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里的那丝玩味被冰冷的现实取代。
“你还是太天真了,你救了我,就等于在我这里挂上了号,和我封继琛扯上了关系……这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句老话,没听过吗?”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带着血腥气的重量,砸在慕苡晴的心上。
慕苡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而危险的气场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挣脱束缚。
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甚至故意挺起胸膛,双手抱臂,努力装出一副无所畏惧、油盐不进的样子。
然而,冰冷的雨水和内心无法完全抑制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只能紧紧咬着已然发白的下唇,用细微的疼痛来强迫自己维持镇定。
“封继琛是吧?”她迎着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努力保持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