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啥不去医院好好看看呢。”
“唉,看又能怎样。”
“总能有一些效果。”
“有什么。”他说,“这病不好冶,只能吃些药。”
“再没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好办法。”他说,“国际上也没有根治这种病的先例。”
“那这样下去怎行?”
“可以。”他说,“再说,我哪有时间去医院,有很多事都得我去干。”
路遥,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难道你真的要拿上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吗?
我真不明白,路遥。
2
节令已是7月。
7月的古城西安,依然炎热非常。
街上行走的人的脸被太阳的强光晒烤得红红的;树荫下,乘凉的男人女人们,坦胸露臂,消时散热。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要装修房子,实属下策。
可是,他选择了7月。
他住在陕西省作家协会家属院一单元三楼东边的一套房子。四小间,三间是他爱人和女儿占用的卧室和电视室,只有一间才是他的书房兼卧室。
他要装修这些。
他急着要装修这些房子。
那天夜里,他来到我的房间,脱口就说:“世晔,远村我已给说过了,你俩明天叫上一些人,赶快把房子里的东西搬在隔壁。”
“那你在哪儿住?”我问。
“随便支一个床,能睡下就行了。”
“那好。”我说。
整整一天,我和远村还有远村叫来的几位同学,搬他房子里的东西,还没搬了一半,就把他临时借来的房间塞得满满的。
“你的东西多,放不下。”我说。
“把所有的空间都占了。”他说。
航宇:路遥在最后的日子(节选)(4)
“那你的床往哪儿支?”
“能留个够支床的位置就行了。”
当我们把他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搬出去,他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整天躺着,没有一点力气。
那几天也特别热,我看见他一整天躺在闷热的房里,有些不好受地对他说:“王老师,你挣扎着到外边转一转,老躺在床上,把人难受死了。”
“唉,没办法。”他有气无力地说,“浑身没有一点劲。”
“不行就赶紧到医院看一下。”
“唉,看也不顶事。”他说,“过两天会好的。”
“这么热的天,你闷在房里,热得也不行。”
“唉,我一点也不觉得热。好几个夏天,我没感到热,我身上一点火气也没有了。”
我也感到他有些怪,这几天凡是我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感到这天气闷热得难受,而唯有他感受不到这样的闷热。
那几天,他一直闹痢疾,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