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二姨奶奶一口气讲完了她的故事,似乎是益发松弛,决定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这更是男人的惯技了。
“过了两三年,老爷为生意北上,在上海才呆了一个多月,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三姨奶奶了。
“没有人敢问她的出身,总之身段一等一,把老爷迷惑得什么似。
“这以后没有老四、老五出现,只为我们老三看得紧,她明白一条道理,不管老爷到什么地方去,哪怕是几天功夫。
她一定同行,万一她去不成,也安排我当值。总之坚持有人在老爷身边侍候,才保不失。”
二姨奶奶很认真地拍了我的手背两下,说:
“所以,你们年轻人别掉以轻心,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轻松大方,不必斤斤计较,偏就是对丈夫要小气、要小心。”
我是听得有点寒心的,笑容也没先前的自然,但还竭力表现从容,道:
“信晖很快就回来了,在我产期之前。”
“可是以后呢?”
“以后?”我奇怪地问。
“不是说,老爷要大少爷长驻香港,开创业务吗?”
我一怔,心上像被人捣了一记,很不舒服。
过了那么几秒钟,才竭力答:
“那会是在孩子出生后,信晖说到时再商量是否把我们母子也带着去。”
这当然是我的谎说了。
金信晖从没有跟我提起要到香港发展及可能长居的事。
如此关系生活前景的大事,他竟只字不提,由着消息来自他人之口,那种感觉对我实在太差太差了。
我觉得自己被孤立、被出卖、被屈辱似。
表面上的不动声色,不锱铢计较,全是修养,不是实情。
这以后,我好几天都心绪不宁,且心烦气躁。
一直到我生下女儿后,信晖也没有赶回来。
当他回到家时,女儿已经一个礼拜大。
她的父亲头一次看她,表情并不太畅快,是不是为了一回来,就跟我大大地吵一顿架有关,那就不得而知了,想是有影响的。
牛嫂把女儿抱走了之后,金信晖闲闲地说:
“女儿有点像你。”
“也像健如,是不是?”
真滑稽,我竟如此无聊兼幼稚,不自觉地提起心目中那个假想敌来。
知易行难,女人在情绪激动时更多这种难以解释得来的怪行。
信晖一听我提健如,立即就发起脾气来了,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信晖强烈的反应令我微微吃了一惊,心叫不妙。
若不是心内有鬼,怎么会恶人先告状。
我更火了,道:
“意思很简单,回到家里来,你一样可以见到像健如那般模样的丫头。”
“这句话你也出得了口吗?无端端的辱骂你的亲妹子与亲生儿,不知安着什么心,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