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之后,台下掌声雷动。
陆江河紧紧搀扶着沈文静,在司仪的祝福声和众人的欢笑声中,缓缓退场,进入早已准备好的新房。
一进屋子,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目光,沈文静整个人的精神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几乎是软倒在梳妆台前的雕花木椅上,先前在台上强撑的端庄得体荡然无存。她的脸色比之前在堂屋时更显苍白,细看之下,额角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呼吸也有些不稳,带着压抑许久的疲惫与虚弱。
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倦意,眼下的青影在灯光下格外分明。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来。
先前在众人面前的镇定自若,此刻在只有陆江河的私密空间里,终于显露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裂痕。
陆江河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知道,从父亲被带走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妻子所承受的压力,绝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更多。
她不仅要承受父亲出事的打击,还要强撑着完成这场关乎两个家庭颜面的婚礼,更要在他和双方父母面前表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担当。
他清楚,沈文静此刻的状态,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深层的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
她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凭借着从小到大在特殊家庭环境中锤炼出的意志。
沈家的门楣,沈珉坤的身份,都注定了她不可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儿那样,遇到事情可以肆意宣泄情绪,可以任性地抛开一切。
从她懂事起,接触到的便是父辈们在工作中的谨言慎行,耳濡目染的是顾全大局、维护体面的重要性。
这种教育,如同日积月累的雕刻,将隐忍、克制、顾全大局的品性深深镌刻进她的骨髓。
她目睹过父亲在工作岗位上可能经历的种种风浪和压力,也比同龄人更早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什么是身不由己。
这种环境塑造了她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冷静,也让她习惯了将真实的脆弱深藏心底,对外展现的永远是得体与从容。
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对她而言,不仅是情感上的晴天霹雳,更是一场对她从小所学、所信奉的行事准则的严峻考验。
所以,她选择坚持完成婚礼,不是不懂得悲伤,而是她认为这是当前情况下,唯一能做的,最能‘顾全大局’的应对,是她被家庭环境赋予的、对家人,对爱人近乎本能的责任感使然。
这份坚韧,让陆江河既敬佩又心疼。
他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揩去她额角的汗珠。
沈文静缓过一口气,目光投向跟进来的徐妍妍。
“妍妍,后面……后面还有什么流程?”
不等徐妍妍回答,陆文婷在一旁接口。
“先换衣服,把这身婚纱换下来。等下酒席开始,我们还要一起去敬酒,认亲。我们家这边的近亲长辈,按规矩,你要给男的点烟;女的,要喂喜糖。”
沈文静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她伸出手,握住陆江河伸过来的手掌,借着他的力道,挣扎着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只是身体的不适,加上今天一早的忙碌和突发的巨大变故,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双腿有些发软。
陆江河感觉到她身体的虚弱,连忙扶稳她。
“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