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什么大人。就是公署衙门的一雇员,虽说拿着衙门的薪水,可也就是一帮闲!”
孙田功口中的公署衙门,指得自然是民政公署,与旧地县衙中曾经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相仿,公署内设有总务科、民政、教育、土地四科,各科科长表面上是由民政长委任,并报省民政厅备案,同时设有警察局,专门负责防剿匪盗;办理征税、侦缉、调查以及卫生等事项而用。其名额也是由省民政厅核定。
不过在如其它各县民政长上任一般,其只带了四名下属。也就是四科科长,至于警察局则是由警察部直接设立,局长亦是由警察部任命,警员亦是由其派出,民政公署只是对其行以监督。
换句话来说,整个盖平县只有四名官员,而为了开展工作,加之人生地不熟,势必需要本地雇员相助,其与旧时六房胥吏相仿。而与旧时承揽了衙门的全部事物和权力的却没有薪俸的六房胥吏相比,其非但有工资,更有退休金,以避免这些雇员因没有薪俸却握有实权,进而便千方百计利用手中权力,横征暴敛,索贿受贿,中饱私囊。
虽说名称由六房胥吏变成了科室雇员,至多也就是一给买了退休公积金的“临时工”,瞧着是怎么不体面,可人家毕竟是衙门中人,至于那一个月十块大洋的薪酬反倒是其次了。
嘴上客气着,孙田功的眼睛却又在这店里打起转来,待到他把眼睛往房梁上转去时,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我说陈老板,你这梁上多长时间没清了,瞧那蜘蛛网扯的,你这店卖可是山货,那是要进嘴里的,万一要是……”
孙田功这么一翻脸,那陈掌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若是这现如今这官府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恐怕就是那个什么“公共卫生”了,督导卫生的是警察,若是被警察抓了小辫子,非但要罚银子,还是要罚劳役。
虽说查卫生的是警察,像孙田功这样的人压根就没权查处这个,但心知被这孙子敲上的陈掌柜连忙强挤出笑来。
“哎呀,大亮子,瞧你这懒货懒的,昨天不就让你把这梁上的灰扫扫嘛,要不是孙大人提醒,我还没看着哪,这可多亏了孙大人……”
骂着自家的伙计,陈掌柜顺着孙田功的视线,瞧见其盯着铺子里挂着的那只半扇狍子肉,在那里自言自语着。
“哎呀,这狍子肉瞧着这色,是今年新腌的吧!我们方科长是江南来的,这货可真有点稀罕,陈掌柜,来,给我切二两……”
说话的时候,孙田功已经摸出两铜元来。虽是一阵肉痛,陈掌柜却连忙招呼着用刀切下半截来,连秤都没过便用纸一包,麻绳一扎,将小十斤肉送了过去。
“陈掌柜,多了,多了,肉多了……”
作势要把铜板搁桌上的时候,陈掌柜连忙推着手说道。
“孙爷,瞧您,若是收了钱,那可就是瞧不起我,这可是孝敬大人您的!”
“这那能不给钱哪,这可不是有法度的,你莫要害我,得给得给……”
嘴上客气着,已经提起肉来的孙田功便将两块铜板往柜上一搁,手又一指双眼猛的一瞪。
“好了,这钱,我可给了!”
是给了,是给了!
陪着笑的陈掌柜瞧见孙田功走远了,那笑容瞬间消失了。
“天下乌鸦……”
那话没说完,瞧见柜上的两块铜板,更是恼的一把抓起铜板,作势就要扔出去的时候,却突然收住了,蚊子再小也是肉,铜元再少也是钱啊!
收起钱的陈掌柜,恨恨的前远处的公署衙门看了眼,便在心里骂嚷了起来。
“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劈死这些个黑心肠的!”
手里提着狍子肉的孙田功,自然听不到后面的骂声,只是颇为得意的往衙门走去,这再过半个钟头就要下班了,正好拿这狍子肉请那几位科长,这差不多有十斤肉,到时候炖上一锅来……
尽管天气微凉,但作为盖平县民政长官的秦朗,却感觉到一丝燥热,甚至就连衬衫的领扣亦被他不顾形象的解开了,也难对他会如此,虽说刚刚颁布的《强迫教育法》实施时间是四个月后,虽说今年田赋也给免了。
可并不意味着公署没有公务,一方面在协助土地调查局完成土地调查,另一方面中却要利用一段时间了解地方,这两者都是“软任务”,测量组有现代的的测量工具,只需要土地科与警察陪同调查就行了,至于了解地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相比之下,真正的硬任务恐怕还是教育法的推行的,以及学校校址的选定,这些都是公署负责,警察局那边只是负责督促、负责惩戒,可却不能一味的依靠强力机关去推行。
“看来这几个月要先让老百姓知道读书的必要性,嗯,这个和地情调查放在一起!作调查的时候,也可以宣传一下……”
直到将案头的公务处置完之后,秦朗才走出办公室,刚一出院便看到提着一大块肉的民政科的孙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