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押在柴房里,他求救无援。一同被关着的还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孩子,两人同病相怜,冷夜里饿着肚子抱在一起取暖。买主喝得醉熏熏,对他强行施暴,恶臭的酒味熏得他吐了出来,他拼死挣扎,却没有办法摆脱压在他身上的恶人……
失神地坐在冰凉的台阶上,连暮云用手捂紧了脸,事隔十年,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当时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凄惨的叫声。
在身体几乎被撕裂的时候,一同被关着的那个孩子极力挣脱了绳索,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操起木棍,打死了那个人,然后带着他逃了出来。
另外的那个孩子是个孤儿,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因为杀了人,所以他们不敢出来,在乡间躲了几个月,一直挨饿,最后那个孩子决定送他回家。
饿了的时候他们一起分一块红薯,平摊半碗粥;生病了的时候那个孩子整夜不睡抱着他,低声跟他说话安抚他。如果不是那个孩子给了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在惨遭欺凌之后,他就断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他不舍得走,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他。
“我们这样下去,到最后一定都会饿死的,我要去学好本事,等你长到十六岁,我就会回来接你。”
因为他的承诺,他终于答应回家。
那个孩子把他送到家门之外,就停下了脚步。那时候正是天色将明的时分,那个孩子藏身在石狮子背后看着他,他一步一踌躇,强忍着不去回头。
29…心意
傅棠彦醒来,一摸身边空空如也。
他猛然地在床上坐起来,立即又为自己的紧张感到可笑,这里是寻芳园,连暮云临时的居住之所,他还能到得了哪里去?穿衣下床,他拉开门,一眼就看到静坐在台阶上单薄的身影。
连暮云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他沉溺在往事的回忆之中,直到被人从背后抱着,熟悉温暖的怀抱,带着让他安心的气息。
“怎么坐在这里吹风,不冷吗?”
连暮云这才发现自己在外面已经坐了这么久,身子早就凉了,被傅棠彦大力地拥抱着,暖意全身游走。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这个英俊深情的男人,傅棠彦俯下头一边亲吻他一边问:“在想什么呢?一个人伤心。”
“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傅棠彦自嘲,“你一直对我不理不睬,若不是我缠你,你现在也不会看我半眼——”
他想到那个小院,想到那株老桂树,想到他们之间分开又重遇的十年,一时间不胜唏嘘。
人的一生,还能有几个十年可以蹉跎?
“你一直记着我说过的话——”连暮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傅棠彦重复的是当日吵翻时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无误,可见是真的被伤了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
怀里的人真的跟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他不记得他有过这样低头的时候。傅棠彦摇头,“你明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都是不怪你的。”
连暮云执意地看着他,“你还会不会不留一句话就离开?”
傅棠彦看着他的眼睛,还是摇头,“不会。”
“说过的话算数?”
“当然。”
连暮云靠着他,喃喃地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他说过等我满了十六岁就会来接我,但他食言了。”
傅棠彦心里一惊,连暮云十六岁生日那夜跟他在一起,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他忘情地亲吻渴求已久的身体,激动得无法自持,那时候连暮云的眼神空洞地一直注视着帐顶。连韬刚下葬不久,他原本就没有了娘亲,现在连父亲也没有了,唯一剩下的亲人,就是不太亲近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他知道他在流泪,以为他的伤心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却不知道,他一直在等着另一个人。
他全身绷紧,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放开。
假若有一天那个人回来,怀里的人是不是就会跟随他离开?一直以来深深的恐惧全部都涌上了心头,他的眼眶都红了。
“云——”
连暮云迎视着那双伤痛的眼睛,轻轻摇头,“他不会再回来的了。”
傅棠彦的心仍然没有办法安定下来,连暮云的话太突然,他一点准备也没有。为什么总要在他满心欢喜的时候,这个人要给他当头一棒喝?实在是太残忍,也太无情。耳畔传来一声叹息,温软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连暮云主动地吻他,化解掉他内心的不安。
“我也不会走的。”
傅棠彦置疑地看着他,从他清澈的眸光中看到自己的失神。满腔的伤痛突然涌进一丝丝的喜悦,渐渐地整颗心都被这种幸福包围。他眼里闪动着泪意大笑起来,捧着连暮云的脸,狂乱地把热吻印在他的眉毛眼睛鼻子上。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连暮云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了多久,想了些什么,但他能够打开心扉,这使他高兴若狂。
只要一激动起来,这个人就会不知节制。连暮云任由他缠吻,释然地微笑,有些东西是真的放下了。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相互依靠。晨光渐渐透亮,傅棠彦忽然叹了口气,然后连暮云听到他哀怨的声音响起,“我要回去了,今早要跟随我爹上朝,只怕他此刻已经坐在中堂等着我回去训斥。”
不舍地放开怀里的人,傅棠彦站了起来,“我晚上再来看你。”
“你别一天到晚往我这跑,我还要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