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的两个女人,拖着裙摆快步走下御阶,从白宁手中抱过婴儿,见到皇长子安然无恙的吮吸着手指在熟睡,俩人便同时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乳娘过来将其抱过去好好照顾,当中自然还要仔细辨认一番。
“让朕看看皇儿。”
正待那名乳娘把小皇子抱下去,寝殿外,赵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神色上大抵比之前好上许多。
皇后郑婉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语气委婉也带着责怪之意:“官家刚刚吃了药身子才好些,怎不多休息一会儿,若是再染了风寒,怎生是好。”
“生这样的事,谁能睡的着,况且我儿还下落不明,朕心里如何安生?”赵吉语气生硬,显然自己也不知怎么与皇后交流,待乳娘抱着小皇子过来,他挣脱皇后的搀扶,上前将襁褓取在怀里,看着里面的小人儿,亲热的脸贴着脸好一会儿,仔细的盯着自己儿子的小脸,便是开心的露出一丝笑容。
“笑了、笑了。”魏忠贤谄媚道:“太后,你看官家看见明这心里头啊,已经没有多大的事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该是回去多多休息才好,这里有奴婢在呢。”
尚虞也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就你会说,这忠贤啊,才是贴己人,既然皇子已经寻回,那本宫便是先回慈明宫了。”
“母后等等婉儿。”皇后向赵吉福了一礼:“官家,婉儿也先行告退,若是觉得这宫里坐的冷清,不妨到婉儿的宫里来。”
赵吉视线盯着皇子的脸上,便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就不再做回复。
那边,女子微微有些失望,带着宫女离开延福宫。
“这小家伙长的和朕真像啊…。。”赵吉又和儿子亲昵了一阵才交给奶娘带走,他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的转身坐回到龙椅上,垂下视线看向白宁:“他们…。都死了吗?”
白宁拱拱手:“都死了,此事魏督公可以作证的。”
那边,魏忠贤上前半步瞟瞟旁边的人,倒是同意的说:“官家,奴婢确实亲眼所见,白提督那心肠是狠着呢,一剑一个,个个穿心而死…。。”
“别说了。”赵吉挥挥手打断他,目光又看向白宁:“师师…。李师师死前可有什么话说的。”
“有…。她说:希望官家能记得曾经有一位为他生育孩子、念他爱他的、肯为顾全他面子而死的女人……。”
御阶上龙案后,陡然死一般寂静。
“面子…。”赵吉面无表情的盯着摇曳的灯火,“…。朕的面子…。。”他的手微微颤抖,好像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大殿里,寂静无声。过了许久,大概三更天时,他才缓缓开口:“小宁子,上次你与朕说要去北方监军事,朕也觉得那边需要你过去,如此你过去一趟吧,待皇子满月之时再回来。”
下方,白宁当即拜道:“微臣自知所做之事让陛下蒙羞,此去一路定当兢兢业业助官家完成北伐大业。”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的,且去吧。”
“是。”
白宁应着,躬身退出了延福宫,谁也没注意到,他出殿门的那一瞬间,笑意大盛。送他出来的老太监在背后轻声细语:“恭喜督主又走出一步。”
“嗯,不远了…。不远了…。”已经走下的殿前石阶的背影在呢喃着,不知对谁在说着。
………。
延福宫内。
龙案后,青铜灯盏上的灯火映射着赵吉与魏忠贤,声音再次询问了一遍:“李师师他们真的死了?”
垂而立的太监点点头,“奴婢亲眼所见,他们四人皆被白提督的快剑刺穿了心脏,若是这样都不死,那奴婢就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不死了。”
“死了…也好。”赵吉仿佛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力气,将手举起来,又缓缓放下,脚步有些蹒跚的走着,“白宁走后,东厂遗留下的空缺,忠贤就补上吧,好好干。”
魏忠贤大喜过望,上前跪着走了两步,头磕在地上,“奴婢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答官家的知遇之恩。”
“少来贫嘴…。”赵吉看看他,转回身,声音慢慢:“你做不了诸葛亮的,朕也不是阿斗。”
离去的背影,孤单的消失在寝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