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4 决计讨吴(2)
几天前的御前会议,主抚的不但有牛金星,且最初的动议是两个军师提出来的,但眼下刘宗敏只指责牛金星,从居庸关第一次会议时,他主张带兵往剿埋怨起,说丞相不能审时度势,终致陪了夫人又折兵。
面对刘宗敏咄咄逼人的指责,牛金星终于无言可答了,就是宋献策、李岩也觉得面上涩涩的。
李锦、高一功虽不埋怨牛金星,却一齐破口大骂吴三桂,恨不得立马出师,扫平山海关。
最不愿看到的事,终于出现了,这中间究竟是主抚派的错用心机,还是另有原因?李自成仰望大殿,独眼迅速在李岩、刘宗敏的脸上扫了过去,心想,此时尚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考虑眼前事是正经。于是,撇开垂头丧气的牛金星,也不看兴灾乐祸的刘宗敏,自顾自说道:
“各位不要急,招降不成,自然难免一战,朕决计御驾亲征,克日兴师。不就是五六万人马吗,这算什么?就不信阴沟里的泥鳅,能掀起大浪。”
事已至此,众人也只能顺着皇上的思路,商议起御驾亲征的事。
直到前两天,李岩才弄明白,刘宗敏不但占据了吴襄府第,且霸占了吴三桂的爱妾,眼下陕西藉将士们,都在恭贺刘铁匠独占花魁。既然派出的使者中,有吴府家人,吴三桂肯定知情,处此情形之下,他若还来投降除非是个白痴。赳赳武夫,只为一己之私利,图一时的快活,是导致招降失败的主因,眼下却把责任推到他人头上,李岩岂能不为自己辩冤?但眼下还有更急的,这就是皇上要御驾亲征,御驾亲征还罢了,可这口气太轻松,大有灭此朝食之意。吴三桂偏居一处,将少兵微,敢捋虎须,何恃而无恐?李岩将情断理,一下就想到了关外的满鞑子——这始终是自己心中的隐忧,也就是宋献策一直在念叨的不好的“变数”,若果真那样,吴三桂可不是小泥鳅,而是一条倒海巨鲸了。想到此,他不由抬起头,说:
“皇上,臣——”
话才出口,欲言又止,因为他一眼瞥见,皇上望他时,独眼中露出了极不耐烦、极不以为然的神色,那么,说还是不说呢?正在犹豫,皇上开口了,语气还算平和,那种怀疑的眼神,也只一瞬即失,并说:
“任之,有何见教?”
李岩说:“不敢,臣长话短说罢——吴三桂既然敢这样做,未必就没有考虑后果?何况他盘踞边关,位置重要,因而个中变数很多,螳螂、黄雀之防,皇上应慎之又慎。”
李自成似乎也已意识到了这点,李岩话才落音,马上接言说:“你是说要防关外吗?朕也想到了,为此,我们要刻不容缓,趁他们尚未来得及勾结,或辫子兵一时赶不过来,先一举拿下山海关。”
牛金星也在考虑这事了。刚才刘宗敏的话,明显地对他不满,他不愿此时此刻,得罪这班手攥刀把子的将军,虽然他明白,吴三桂的抗拒,与刘宗敏占据他的府第、拷掠吴襄及霸占陈圆圆有着莫大的关系,但事已至此,再说何益?不如避开这些,就事论事。于是说:
“臣也是这么想的,吴三桂既然置皇上的一片苦心于不顾,一条黑道走到底,那么,他只有可能投靠满人,除此之外,别无出路。不过,据臣所知,满洲憨王去年才死,眼下国内群雄争立,一时还安抚不下来,就是接受了吴三桂的投降,一时也派不出兵,不然,何以吴三桂敢撤宁远之防呢?所以,我皇上若能御驾亲征,一定能稳操胜券,至少可夺回山海关,将吴三桂赶到关外去。”
牛金星此言是顺着李自成的思路来的,所以,李自成连连点头。皇上点了头,高一功、刘芳亮、袁宗第等战将也跟着来,都说要与吴三桂在山海关下一决雌雄,李锦更是头头是道地说:
“据臣看,吴三桂手中只有五六万兵马,无粮无饷,他守边关多年,与满洲人结下了很深的梁子,就是一时迫于厉害,勉强言和,但相互之间,一定隔阂殊深,不可能一下就能联成一气来对付我们,所以,哪怕满人就是派出了兵,我们也可乘隙将其各个击破。”
第151节:4 决计讨吴(3)
高一功接着说:“还有,我们不但人马比他多,手中还有几大法宝,这就是吴襄和崇祯的三个儿子,上阵见仗之前,先将这几个活宝推上前去,吴三桂不是为崇祯发丧吗,我们让太子出面令他投降,他不降就是忤旨,就算吴三桂眼中没有太子,也不能没有吴襄这老鳖呀?”
这番话看似都有理,开始还忧心忡忡的李自成,不由受到了鼓舞,于是,他又来瞅刘宗敏,那眼光充满了诚信和期待。刘宗敏对主抚的一派人本就有气,加之自己想领兵自成又不允许,这些日子,于大政心灰意冷,乃一个跟头栽在陈圆圆怀中,如胶似膝;不想抚局不成,只能继之以战,自成来瞅他,分明又有借重之意,十几年风雨同舟,怎能一朝决裂?就是这老脸面也一时抹不下呀,于是说:
“十几年来,我们打过的仗大小总不下百余战吧,有十足把握的仗几时见过?就是稳占上风、稳操胜券的时候,个人也难免不被流矢所伤,不被小人暗算,俗话说,瓦罐井上破,将军阵上亡,打仗本是赌命的买卖,怕这怕那是办不成大事的。刚才滋侯说,吴三桂与满人结的梁子很深,一时难以结成团来对付我们,我也是这么看的,他不就是五六万人马吗,咱们率十余万大军亲去,就是一个换一个也有赚。”
刘宗敏发言时,李自成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态,眼中的感情很复杂,见众人再无话说,当即传旨,乃以李锦、刘芳亮率领六万人马为先锋,刘宗敏仍总中军,高一功、袁宗第、刘体纯等护卫御营,正、副军师随御营在后,共计十六万人马,于两天后前往山海关。
参加御前会议的人,都陆续离开了,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李锦和高一功尚未离去,他们是临走时被皇上示意留下的。望着灯影下的两个晚辈,李自成口气严厉地问道:
“听人说,吴三桂不肯降,与刘宗敏霸占了他的府第和爱妾有关,你们可听说了?”
二人不由吃了一惊——何尝不是呢,但此时此刻,这话说不得,因为若说起来,谁也不是干净人,李锦就占住崇祯的岳父周奎家,高一功则占住襄城伯李国桢的府第,李国桢的儿媳也被他霸占了,只不过刘宗敏没有碰上好对头罢了,皇上眼下若追查起来,他们谁又能脱干系呢?于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还是李锦先开口,说:
“这是谁在嚼舌根子呢,刘铁匠住在吴府是没错,可他是为了追赃呀。”
李自成不由瞪了侄子一眼。李锦虽晚他一辈,却与他同年,当年在家,少年叔侄如兄弟,造反后,同艰共苦,平日最受宠信。此时一听他在说假话,乃狠狠地数落说:
“哼,你们老鸹子不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