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手,是唯一温暖的东西。
当云潇学会这一切的时候,苏辞香望着自己的儿子,收了眼泪,沉吟良久,笑容悲伤。
敬德九年,天云帝乡之主,武林名宿铁剑先生云中翰,找回了自己的侄儿。
云潇站在净慈庵外。
一弹指间,竟已是十载飞光。
人世间再无苏辞香,有的,只是净慈俺中带发修行的清妙散人。
十年前,她将云潇从身边推开,推入天云帝乡的大门,八岁的云潇,尽管远比同龄人沉稳,聪慧,懂事,却依然不能不伤心欲绝。
爹死了,娘也终于不要他了。
白天他在伯父云中翰的面前进退有礼,表现的中规中矩,夜里他躲在天云帝乡的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偷偷的流泪。
被抛弃的恐惧和愤怒让他甚至一度痛恨苏辞香,他不能理解,温柔而勇敢的娘,为什么突然将他丢给从未谋面的伯父,自己却遁入空门不再见他。
十年后,他明白了。
娘亲手用刀划破了自己幼年时的心,将他推入一个陌生而孤立的环境。
因为她要自己明白,这个人世间,他真正可以依靠的,其实只有自己。
活在这世上,人和人之间,原本就是一种伤害,即便深爱。
爹爱着娘,却依然选择了赴死,这对于娘来说,难道不是一种背叛吗?
娘将自己推入天云帝乡,因为那里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但这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难道不是一种遗弃吗?
青灯古卷,娘的手,早已失去了当年握着自己时的温度,越来越冰冷。
他知道,娘活下来,是因为牵挂自己。
自己成长的越快,娘的心越安定,这个世间能留下她的牵绊,就越微弱。
然而他也不能为了留下娘,而故意不争气。
他没有那个资格。
云潇望着长安的天空,转身离去。
到长安春暖花开时分,苏辞香悄无声息的去世了。
也许,去世的只是清妙散人,真正的苏辞香早在将年幼云潇送入天云帝乡的那一刻,或者更早,在云飞卿孤身离开的那一刻,便不存在了。
云潇的眼中空空落落。
无论如何,这个世上,与他,从此便不再有亲人了。
人人都说,长安云家二公子,气质如四月和煦春风。
其实,只有云潇自己明白,他袖底涌动的风,是如此清冷空寂。
今夜,是伯父云中翰的五十大寿。
觥筹交错,云潇笑如暖玉。
夜深时分,撑一把油纸伞,他走在细雨中,一枝残破桃花横斜,躺在烂泥里的狼狈少女故作风流的对他吟诗一首,然后眨了眨眼睛:“美人啊美人,可是有人灯火阑珊处在等你赴约?”
剑动寒霜
两年后,长安
华衣公子轻轻落下一子,抬眼,微笑。
笑容温润如玉。
对面的老者长叹一声,伸手拂乱棋盘,笑道:“天云地乡有你,实在是莫大的福气,铁剑先生泉下有知,亦可瞑目了。”
“柳先生过奖,云潇实在愧不敢当。”虽然这样说着,但举手投足却落落大方,已有大家之风。
“既然这局棋我输了,按约定我楚江门的势力一个月后全部退出淮安,云公子若是不放心,不妨派人去瞧瞧。”老者笑着站了起来,细细瞧了瞧云潇,眼神颇值得玩味。
“有柳先生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云潇也颔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