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勖的话如同刀子一样。
到底,还是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台面上。
“国之律法,不容践踏。”崔仁师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却有些发抖。
郑玄勖闻言,哈哈大笑。
“崔仁师啊崔仁师,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做官这么多年,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天真?”
“知道你最近跟大理寺的孙伏伽走的近,你以为孙伏伽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是真的能够实现的吗?他是什么人?他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愣头青,你呢?你可是博陵崔氏的子弟!”
崔仁师突然感到一阵目眩,险些站不稳。
"郑玄勖,"崔仁师深吸一口气,"若所有士人都如你这般想,那我宁愿以士族出身为耻!"
郑玄勖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疯了?为了几个贱民,要背叛自己的出身?"
“背叛?这话,说的过于严重了,我并没有背叛我的出身。”崔仁师睁开双眼,眸光坚定了起来:“我博陵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崔氏子弟,自有风骨。”
“哪怕是宗族之中,亦会出现像卢献那等败类,但是并不妨碍,我崔氏子弟,不坠先祖之名。”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各有各的追求,你我,道不同。”
"没有人天生就该被践踏。"崔仁师转回头,直视郑玄勖的眼睛,"那些女子也有父母兄弟,也会疼会哭。她们失踪了,她们的家人会痛不欲生——这与我们的家人有何不同?"
“家族之中,家人出事,我亦会心急如焚,此人之常情。”
“而我们与他们不同之处,无非就是我们有更多的权利,更多的本事,能够做到太多他们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郑玄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崔仁师,你就别装清高了。”
“若非出身士族,你今日能够站在这里吗?”
崔仁师淡然一笑。
“我出身士族,蒙家族教诲,亦寒窗苦读。”
“武德五年,中制举。”
“我入仕,非家族举荐!”
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
崔仁师中举后,被外放,是陈叔达在李渊面前举荐,才被调任回长安,回了长安,也是修了几年的史书。
郑玄勖看着淡然而立的崔仁师,突然觉得,眼前的崔仁师,与以往,实在是过于不同了。
但是,郑玄勖依旧硬着头皮,嗤笑着崔仁师。
"那又如何?若非博陵崔氏之名,你以为你能轻易入仕?你以为你的制举之路,就真的那么干净?"
“崔侍郎,你的血脉,你的姓氏,已经注定,注定你与我们是一路人。”
说罢,郑玄勖整理了一下衣袖,转身向门口走去,"好好想想吧,崔侍郎,继续查下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
“这也是同为士人,我对你的提醒。”
门被轻轻关上,郑玄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崔仁师站在原地,垂眸看向桌案上的卷宗。
读圣贤书。。。。。。读傻了吗?
可那又如何?
路,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如果这样做就是傻的话,那做个傻子不也挺好吗?
崔仁师自嘲一笑。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