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好难受……
晕眩还未散去,就听得远处那黑色的背影沉沉地开口:
“你很担心他?”他没有转过头,兀自望着窗外那黑沉的夜色:“若他死了,你会很难过是么?”
逸云抚着心口,眼前金星乱冒,勉强稳住语气,轻声慢慢道:“沈焰是我的师兄,我自然担心他……我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他死在你手中。”
那边的黑影一阵沉默,半晌又沉沉问道:“你担心我,是否也如担心他一样?”
逸云一怔,那边的声音继续深沉而缓慢地道:“你担心我,是因为我下落不明,你对我念念不忘,是因为我不告而别。若有一天我也像沈焰那样有性命之忧,你也同样会舍命相救。会令你心痛的人不止是我,你只是对我牵挂不下,并非对我有情,不是么?”
逸云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他一动不动。
窗边那人又是一阵沉默,缓缓转身,慢慢向床边走来。
他那双厉眸仍深邃得彻底,直直回望逸云那略带凌厉的清澈眼眸,冷漠而幽暗。他立于她身旁,居高临下地冷冷看她:“你可知道,此次你来找我,令我想起很多年幼往事……”他那声音低沉,缓缓地将一字一字说得清晰:“你令我回忆起我少年时。那时的韩佑峰无依无靠,不知自己在做什么,遇见了你,犹如找到了一块浮木……”
逸云身子一软,“当”的一声单手扶于床棱上,她直直地盯着他,那略带凌厉的眼底,隐隐笼上一丝异样光芒。
韩佑峰毫无所动,更是不错眼珠,定定望着对方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救你?那是因为落玉门的门主早已知道你是琉璃剑的主人,命我假意相随,伺机夺剑。我早已是落玉门内人,虽然那时失去记忆。但落玉门害了你爹娘,我们是仇人。”
“不……”逸云声音微弱,死死扣着床棱,一字一字地道:“你是舍命救我,即使是为取剑,亦是舍命救我……”
“那是因为,韩佑峰身无所恋。”
他打断她的话,看到她又是重重一颤,整个人似乎就要跌倒。“如同你舍命救沈焰。韩佑峰可以为杀任何一人而拼尽性命,也会为完成任何一次任务而不惜一切代价。我随时可以死,不必保命。救你,既是如此。”
他凑近她的脸,在她耳边沉声一字一字道:“你明白了么?”
逸云闭了闭眼,只觉天地晕眩,再睁开眼眸,对上他的眼睛微微笑道:“怎会?你我一起渡过七年时光,可否抹去?子钟山上的一点一滴,我不会忘,你,亦不会忘。”
她说得肯定,不容置辩。
韩佑峰漠然,半睁眼眸沉沉地望她,眼底那丝幽暗,更加浓郁。
“所以我说,你是我的一块浮木。”
那声音道出,逸云的目光终于溢出一丝缭乱。她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地盯着对方,只听得那低沉的声音略带忧郁地道:
“我遇见你,是在人生最最黑暗时。我杀死了从小伴我长大的所有人,包括我的爹,我的娘。所以那个时侯你的笑容,是我唯一可以躲避的港湾。”
韩佑峰伸指,轻轻触摸逸云那苍白冰冷的脸颊,缓缓接道:“你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那时的我,需要那样的光。”
“你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我迷恋你,依赖你,我失去了记忆,死死地抓着你不肯放手,但是……不会爱你。”
他一字一字地说着,指尖已触到对方那柔软润白的唇,这水唇一如记忆中的苍白羸弱,但,冰冷异常。
他仿佛是轻叹了一声,缓缓轻抚道:“我曾吻过这唇,是因为它柔软美好,但仅仅是为了汲取上面的温暖……而已。”
他说完,已感觉自己触着的水唇微微一颤,自唇角溢出一丝刺目的血迹。
鲜血缓缓下淌,他没有去碰,反而后退一步,拉远彼此距离。
“我利用了你,逸云。”他目不转睛,沉沉低道:“所以,在记忆恢复时,我才会离开。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我也不会爱你,所以……对不起。”
那话说完,他手中已多了一粒药丸,他指尖轻轻一推,药丸直直送入逸云之口。逸云早已觉得寒气彻骨,心口钝痛,沉沉的压抑已令她无法呼吸。她含着那颗药丸,毫无所觉,顺势咽下。
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与唇边那丝血迹混在一起,交织成触目惊心的鲜红。
她感觉到体内修炼凝气诀而成的宁静真气正在混乱四窜,一直以来的心病又已发作,而此时那粒药丸入腹,开始令她整个人恍惚起来。
她仰头向上,看到已退至床边笔直站立的男子,他的脸,可否有过一丝哀伤?
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她看不清,但却能感到心中的痛,已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可以对他的离开安静地等候三年,可以对着他冰冷的剑尖轻缓微笑。但现在,她却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张开嘴,却涌出更大的一口鲜血,她眼前霍地黑暗,仰头向后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