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风声应该过去了,才回到州城,打听得钱家村和临江县里都没有异状,她们才敢回来。
当日林小五离开,那兵爷推给柳大娘一张交子,竟是五百两的金额。唬的柳大娘差点昏厥。五百两啊,她们母女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未必能挣到这些银两……柳大娘清醒后只一个念头:
有了五百两,她和女儿就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呀!钱多多很清醒。她问:“这么大数额,要去哪里流通?”
柳大娘清醒了一半。
又问:“咱们有命活到山空地陷?”
柳大娘彻底清醒了。
面额巨大的交子被层层包裹,藏进箱子底。
她本心不想唯一的女儿继承母业也做低三下四求人吃气的牙婆。但钱多多对此很有兴趣,屡次缠着她陪同出门。走了几趟,她发现她也确实有天分,虽然话不多,不能伶牙俐齿把死的说成活的,胜在长了一副讨喜的相貌,又爱笑。每每露出笑颜,让人看了心里就喜欢,不自觉的就信了她三分。
屋外有个瘦弱的小女孩儿怯生生的:“大娘,多多姐,晚饭做甚么?”
柳大娘不满她探头探脑,虎下脸:“不是说了不许到我这屋来!”
那女孩儿吓得一颤,低下头不敢做声。钱多多忙打圆场:“是喜儿啊。哎呀,不知不觉该吃晚饭了,亏得你提醒。”
柔声道:“先去灶房生火。”
喜儿听话离去。柳大娘不满:“总是心软,将来如何制住他们?”
她颇不以为然:“咱们不过暂时调啊教他们,不过几日转手就送到旁人家了。这些孩子都是苦命的,又何必为难他们。总归在自家,能多舒服一日,就舒服一日罢哩。”
柳大娘知她又起了怜悯之心,剜她额头,道:“就你是个菩萨心——你当我不可怜他们?”长叹了一声:“只这世间可怜人多了去。他们还算幸运,在我手里有口饭吃,又得你教几个字,学些女红厨艺规矩,若能给王大户那般的善人家挑了去,一辈子不愁吃喝,却也是种福分。你且看看这世间,且不说临州那遭了旱灾没命活的穷苦人,单看看咱们临江县,又有几个真正能吃饱的人家?我听得说桑干河水情又不好,恐又要发大水遭灾哩!”
钱多多闻言心中一动:“若是又遭了灾,想必许多人家又要卖儿女了。咱们早些去,也能多救活几户人家。”
柳大娘白眼:“你能救得几个?”
又叮嘱:“做得就是买卖人口的生计,这可关系着咱娘俩往后的日子。你不能再像从前,把银子都散了,害的我还得陪你吃糠咽菜的走路!”
她嘿嘿陪笑:“吃一堑长一智,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柳大娘哼声:“可是不敢——你若不敢,喜儿这丫头,谁又多出了二十八贯钱?”
她道:“喜儿却是可怜的紧。”
柳大娘道:“她可怜?这次领回来七八个孩子,哪个不比她可怜?”
她赔笑,道要去帮喜儿煮饭,退了出去。
喜儿在灶间烧火,看见她进来,忙站起。她摆摆手:“且干你的活。”说罢撸起袖子取了洗好的菜蔬。
夏天穿的衣裳少,灶间又热 ,喜儿穿着钱多多从前穿小了的粗布衣裳,她瘦弱得很,衣服空荡荡的。钱多多无意中朝她的方向瞥了眼,她正伸手去够柴火,袖子顺势滑到胳膊肘上。
钱多多停下手中动作,皱眉:“她们又打你了?”
喜儿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自己小臂上的淤青和掐痕,忙扯下袖子盖住,慌乱:“没呢,没呢。我自己不留神撞得。”
撞得?撞能撞出掐痕?
从前刘氏每每把她身上掐出痕迹,也总说是她贪玩不小心。
她瞧了眼外头院子,几个女孩子在当院里写字,嘻嘻哈哈。有个机灵的对上她的目光,讨好:
“多多姐,我帮你呀?”
她笑笑:“不必。”
心中叹了口气。“你这副样子,将来在大户可怎么生存是好!”
她们在临州几个县城并村落走了一遭,总共带回十几个孩子,有些在州城里就卖掉了,还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