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了几声:“兵爷说……”
钱多多打断:“娘,我想把些麸子喂大花,年下长些肉,也好多卖几个钱。”大花是她们养的那头猪。
柳大娘顿了片刻:“也罢,眼看秋粮要收了,麸子只怕也要贱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继续剁菜。用的是从山上捡回来的别人不要的木桩,修理平整了,菜刀剁在上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钝声。
柳大娘往回走了几步,终是不放心,回头道:“汴梁林氏,是大宋朝十大世家领首。小五他娘原是苏家的女儿,和当今皇后是亲叔伯姐妹。我在汴梁,原也听过这段闲言……”
林苏氏乃林家长房嫡子正室,据说不守妇道和人私通,被揭发后悬梁自尽,一把大火烧死了自己,也烧死了亲生儿子,死后连祖祠都进不去。
林、苏都是世家贵门,经不起这等丑闻,将消息严密的封锁。但终究有些闲言碎语传到世面上。她在汴梁随着母亲走访了几户官家后院,听得这段传闻。
钱多多不想听,道:“日头毒哩,您进屋歇着吧。”
柳大娘张了张口,只得叹息:“妮儿,从今后,你只当从没过小五这个人罢……”兵士说的分明。
把嘴闭严喽,大公子曾经落难卖身的消息一丝一毫也不许从你这里传出去,否则你们就是个死!
她低低应道:“哎。鸡窝里攒了十几个蛋,晚上炒个鸡蛋吃?”
柳大娘道:“好。”
她催促:“娘,日头毒哩,快些进屋歇着。”
柳大娘道:“哎。你也快些来。”
她应:“喂完大花我就去。”
手起刀落,细细的剁碎了菜叶和野草,拌上麸子,搅得均匀,倒在猪食槽里,大花乐得一边哼唧一边将头埋在食槽头也不抬。
钱多多倚在猪栏上。
摸摸压裙角的蝙蝠佩,摘下,用块手帕包起,压在箱子底下。那手帕上绣了丛歪七扭八的竹子。原是小五自打得知自己用的大半出自孔夫人之手后抱怨连连,她特意赶了几个晚上想要赶在生辰当天做回礼的。如今看来……咔嗒,箱子盖盖,上锁。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谁也不靠,自己吃饱。
一卷终结人影散
生活么,总还要过的。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发现柳大娘比自己起的更早,早在灶间忙活上了。还有几个修老宅和孔近东中秀才办宴席时都来帮过忙的相邻大婶大娘。她笑眯眯的招呼:
“三大娘早,香婶子早,二舅妈早。”
一连串招呼过去,问:“我帮忙呀?”
柳大娘道:“今天你生辰,放你一天,且去玩吧,等到晌午再来!”
她笑眯眯的转身,抓了把草喂给大黄。大黄闹脾气,三瓣嘴将草拱开,吭吭叽叽的表达不满。她叹口气:“幸亏种了胡参。走,我带你去田里吃。”打开笼子放它出来,一人一兔,蹦跶着往田里而去。
香婶子目送她走远,道:“小五当真就回家了?”
话中满是不可置信。
柳大娘手底下忙活着:“嗯,他家日子好过了,就走了呗。”
香婶子道:“那他和二妮儿的婚约……”
柳大娘笑笑:“小五就是先回家去,又不是断了音讯,过两年再给他俩摆喜酒。”
香婶子道:“这更好!免得小两口同在一个屋檐下叫人看着不像!”
柳大娘笑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