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种心病。”何美瑛小声说:“你心里下意识在排斥。国中时你有一次被那个凤凰郑整得挺惨的,记不记得?我们不同班,不过我都听说了,难怪你始终学不好英文。”
“你什么时候变成心理专家了?”我白她一眼。我跟何美瑛之间,那样莫名的情感一下就连结了起来。是否因为我们有共同的背景,有种命运休戚与共的同体感?
我不知道。
我瞪着那始终徘徊在个位与十位之间的阿拉伯数字。每次考卷发下来,我的分数总是令人惊心动魄,很难看。
“于满安——”陆邦慕把我叫了去。
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果然。
“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他皱着眉说。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面对他,我时常觉得羞惭,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差劲。那是一种自惭形秽,一种自卑。何美瑛说得没错,我们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层次不同,连水准也不同。
那是教人很受伤害的感觉。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鄙琐,而且,那般的低下。
他沉吟了一会,然后说:“等会放学后你留下来,我给你一些东西,你试着练习着看。”
感觉好像在补破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觉得自己都快沉了,除了放弃,我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
“又怎么了?”何美瑛问。下了课,空气间爆满一种哄闹。
“还不是一样。”我摇个头。“我的英文那么烂,再这样下去,我连间大学都别想上——”
“于满安!”我说到一半被打断,顾玲惠高亢的声音插了进来。“陆邦慕又找你说什么的?是不是考试的问题?不过,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成绩挺不错的,不是吗?”
“还好。不过,没你好就是了。”我冷淡地回一声,拉了何美瑛走到一旁,远离顾玲惠。
从那以后,我就不太想理顾玲惠,尽可能和她保持距离。厌恶感一旦形成了,就很难再抹灭。
“你还真不会做人。敷衍她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何美瑛的态度总是有一股挑剔。
“你不是说少跟她们那种人在一起。”我顶她一句。
“是啊,没错。你学得挺快的嘛。”她嗤一声笑起来。跟着说:“你其它科目都还不错,应该还有救。”
“难说。”我没她那么有信心。再则,想到家里那种情况,我的表情不禁黯淡起来。“就算能考上,你想我家那个样,有那个钱让我读书吗?”
“只要考上了,应该会有办法的。”何美瑛皱了皱眉。想想,她的情况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希望真的是那样,船到桥头自然宜。但为什么船到桥头自然就会早,难道不会撞到桥头,然后一古脑儿沉了?
我的思考里,下意识总有这种恐慌。
放学后,我推拖了一会才去找陆邦慕。他看见我,一句话也没说,指指他身边的位子,拿了一张满满是英文的讲义给我。
我定神看了一会上头是一段段的文章,并不是试题。
我抬头看他,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看得懂吗?”他问。
我摇头。
那上头的单字我多半是认识的,但经过那一翻排列组合,我就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了。为什么在那样的地方,动词是那样的变化?为什么用的是“ed”而不是“ing”?我全然没概念。我对文法一窍不通。
陆邦慕看看我,点了点头。他把椅子稍稍拉靠近我,开始逐字逐句解释它的意思和用法——为什么这个单字在这个地方是这个用法,动词是做如此变化等等。他索性扬弃传统教幼稚园小孩似的条列式教法,直接用文章的段落做解释说明,给我一个全面性概括的概念。
经他这么一说明解释,我仿佛茅塞顿开,一些模糊的概念霎时清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