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没有这个责任和这个义务。
能如眼下这般表示,已经是十分给徐家和徐立前面子了。不然,他们生意人东奔西走的,什么灾难没见过?若是一直这么白白送东西出去,早就一穷二白活不下去了!
徐立前摇摇头:“立行哥,你告诉他们,这笔银子,徐家出了。因为此行完全是徐家的倡导主张,他们不过是应邀而来,不应该遭受损失。”
徐立行怔了一下,看向徐立前:哪怕只是第一批物资,这笔银子数目也不小了。
“娘那里,我会交代。”徐立前道:“你去传话,说半个月之后,欠款将会在松江交割。”
他想,他能够为这一次的“错误”付出代价。
徐立行应下,再次问道:“那后续呢?眼下的物资,最多只能撑三天。”
幸运的是,眼下天气转暖,灾民不至于会受冻而死。但相对不幸的是,因为天暖,疾病会更加活跃,需要的药材的量,同样不会是小数目。
徐立前沉默片刻,才道:“朝廷上下为南通百姓发动了一场大募捐。你将这个消息也同时扩散出去,以维持城里持续的稳定。相信,大家最后都能够活下来的。”
“既然如此,公子,我建议我们直接将粮食御寒衣物分发下去即可,不必再维持粥棚了。”徐立行道:“实在是因为我们自己煮粥太麻烦,连柴火都成问题;再者,相信公子也会觉得,与接下来朝廷过来赈灾的大人们也有什么好谈的,倒不如避开,对双方都好。”
在最要命的时候,徐家带着富足的粮食物资来了,而本该对这里百姓们负责的朝廷却姗姗来迟,带来的又是乱七八糟且多半不会够用的东西……两两见面,对比之下,让朝廷的脸面往何处搁?
那朝廷的大人们想要挽回脸面,那就只有主动将徐家带来的物资以正常商品的价格结算掉……但朝廷若是有银子,早就行动了,又何必不情不愿拖沓到现在!
所以,这笔费用,是提还是不提?谁开口提?
那就不如不见。尤其是在徐立行显然因为朝廷前后举动十分愤怒失望的时候。
“那就这么安排吧。你让邹大成协助你。他是这里的地头蛇,大河饭堂的名声还是让绝大部分当地百姓们信赖的。”徐立前顿了顿,又道:“尽快安排妥当吧,争取明天傍晚之前离开这里。剩余的事情,交待邹大成和一些士绅们去办就好。”
“我明白了。”徐立行抱拳道:“我立即去办。”
时间紧,徐立行没有再耽搁,匆匆告别了徐立前和徐玫,出了房间走进院子,径直向邹大成走过去。
“邹小兄弟是吧?”徐立行打量他一眼,笑着道:“现在知道你家夏少的身份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立行,是你们夏少的族兄,也是他此行的副手。”
邹大成连忙收拢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向徐立行行礼,道:“小的邹大成,见过徐公子。我,小的,属下,恩……”他一时间自称都有些乱了,喏喏道:“小的才知道,夏少的身份。”
他震惊无比!
原来,创立的大河饭堂让他们许多人过上了好日子的“夏少”,竟然是赫赫姑苏徐氏的少家主!那时候他来码头上,当真是赤手空拳,结结实实扛过好几天货包的!
邹大成一直猜测,他们夏少一定不是普通人。因为普通穷人家的小子,绝不是夏少那样。甚至一般小康人家出来的公子少爷,也到不了夏少那样。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夏少的身份竟然是这般!这般不可思议!
“公子对我说起过邹掌柜。他如今向你表露身份,肯定是因为信任你。”徐立行道:“只是,我们希望,这个秘密,你能暂时守住,不要说出去。”
“是,小的绝不说,谁也不说,老子娘都不说,做梦也会把嘴巴给闭紧了。”邹大成连忙保证道。
徐立前将他找过来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
“也不必这么紧张。”徐立行道:“总之,注意些就是了。”他示意邹大成跟着他向外走,道:“方才公子交代给我一些事情,点名让大成你和你大河饭堂的弟兄们协助我做事……”
“您只管吩咐,但有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大河饭堂没有一个孬种!”邹大成挺直腰杆拍着胸脯保证道:“夏少行的过我们,徐家又是我们全城老少的救命恩人,您什么吩咐,我们绝没得说的!”
“能让大成这么帮我,那事情肯定没有做不成的了。”徐立行拍了拍邹大成的肩膀,十分欣慰。
邹大成的胸膛更挺直了些,只觉胸腔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酝酿发酵,整个人热血沸腾——哪怕此时徐立行说要他的命,他也会二话不说就给了!
再说,徐立行将邹大成带走之后,徐玫给徐立前倒了一杯水,搁在她对面的桌边,看向徐立前,示意他坐过来说话。
“大兄,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很不好过……但我却不得不提醒你,要记得之前的乱民事件。”徐玫轻声道:“大河饭堂他们那些人,都是好人。他们一辈子没犯过什么错,之前做了乱民也是迫不得已不曾残忍害人性命……”
“他们便是有罪,也最不致死,”
“但朝廷钦差来了,会怎么定罪,那就说不定了。”徐玫低声道:“那些富户,一定不会甘心接受他们也成了穷人的事情,一定会记得是什么人将他们所有的财产都抢走,造成了他们的苦难日子,从而怀恨在心,要进行报复的。”
徐立前埋首沉默,将清水用完之后,抬头向徐玫艰难苦笑,苦笑之中更有自嘲,摇头道:“玫儿,不怕你笑话,我眼下脑子里乱的很,完全没办法做太多的考量……你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说给我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