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锡之和陈怀忠等文官亦是自成系统,每人都是一个小小巧巧的海棠杯,略吃些菜就不再吃,只是手中持杯躲到一边,彼此说些闲话。
“却不知道徐大人到了何处了?”
徐穆尘走了已经快一年,按郑和下西洋的脚程来算,怕也早就过了南洋地界,到了更远的地方。
当时的海图在宣德年间就已经烧光了,虽然张佳木下令出过海的人按回忆和一些残余的资料来汇出海图,但毕竟时隔时间太久,懂得星位和绘图的老海员所剩无已。
其实以郑和下西洋时的造船和定星绘图的技术水平,从南方往北京运送物资是很轻松的事,毕竟不是远洋航行,可以沿着大陆线近距离的航行,风险有限。
就是当时的人只知道以大舰队耀武扬威,对真正的国计民生丝毫没有考虑。而考虑这些的文官又无限趋向于保守主义,既然浪费,就干脆不要。
这种思维方式当然叫人哭笑不得,不过在没有好办法杜绝皇帝无限制的使用民力的前提下,也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出海近一年,留在京中的人自是不安。
究竟如何,恐怕谁也说不清楚。唯一可堪告慰的就是船队规模很大,很难因为一场风暴而被消灭。
至于海盗什么的,恐怕更难是金千石等精锐官兵的对手。
虽只数百人,在南洋一带恐怕能敌数千土著,安全上不必太担心。
功夫做足了,但当时的人对大海外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担心和传言,中国毕竟是农耕民族,除了近海的省份,普通人对大海就有一种无知而畏惧的情绪。
陈怀忠和年锡之都是内陆山西人,情绪上很容易就共通起来。
“唉,茫茫大海,不知道徐年兄安危如何。”提起这个,年锡之对张佳木都是颇有怨气,“眼下卫中事多,要是他在,恐怕吾等肩头压力便要小很多。”
“呵呵,原是如此。”
徐穆尘若在,陈怀忠倒是不能上位,所以这个话题也就不能继续下去了。
好在话头已开,底下就很好办了,当下想了一想,便是又笑道:“东宫最近又进了一批侍读学士,其中有一人,怕是你还认识,喔,不仅如此,怕是太保也识得的。”
“谁啊?”年锡之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问道:“说来听听。”
“原本的监察御史杨暄啊。”
“哦,是他”
杨暄倒真的是老熟人,张佳木起家,倒也是和他关系很深。当初赫赫有名的东厂暗探弄出的雷击案,实则就是在夹墙藏了大量火药,借着雨天引火起爆,当时杨暄的政敌想用这种手段来攻掉此人。
这还是景泰旧事了,杨暄算是王骥的人,也是护卫当今,所以当时的东厂上承景泰帝意,对此人百般刁难。
还好张佳木查出真相,使得此人回复清白,等天顺复辟之后,杨暄也就官符如火,很快就升到佥都御史,又放在江西当按察使,在外两年,终于返京,却没有回都察院,直接做了翰林学士,又到东宫侍讲。
对当时文官的安排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了。伺候东宫,可保几十年富贵,新皇即位,无疑就是内阁宰相,所以翰林加东宫讲官,就等于是现成的储相。
陈怀忠这么一说,年锡之便是笑道:“想来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倒没听说。”
杨暄复起,不知道是谁在皇帝跟前的建言,按说这是总务宫内司的情报渠道和负责的范围,但宫内司没有消息,陈怀忠就也只能含糊以应了。
“不知道?”年锡之一皱眉,想了一想,便道:“对旁人来说,这个新职自是终南捷径,再好不过的职司了。对杨暄杨大人来说,倒是未必是好事。”
“何以见得呢?”他自问自答道:“杨大人性子耿直,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当年若不是这个性子,也不会引来雷击案来对付他了。想想,要不是太保给他查出了底细,保住了他的官位,以那种案子自请辞职的话,他这官还能起复不能?”
如果是不畏权贵被迫去职,而是以名誉受损的方式去职,恐怕这一生一世也不要想起复,以此思之,杨暄此人倒确实是性子太耿介了一些。
“他在按察司任上,怕也得罪了不少人,不然,可以转布政司,再转巡抚,加都御史,将来回朝,直接就是侍郎或是小九卿,何必再走现在的路子。”
年锡之倒确实是历练出来,三言两语,就把杨暄的仕途底子说的一清二楚。
其实他熟知杨暄,并不是当年的事。当年杨暄雷击案时,张佳木尚且只是一个普通的校尉,年锡之还在家中读书,要第二年才来京应试。
就是第二年来京之后,有御史张鹏弹劾张佳木一案,后来张鹏横死于锦衣卫狱中,按说以当初张佳木的权势,谁敢多说什么?
但就是杨暄,以他和张佳木的关系,再加上张鹏和杨暄原本也并不对付,按说更加不必多嘴。不料此人居然有动本弹劾的打算,此人被急放于外,恐怕也是和此事大有关系了。
“总之。”年锡之皱眉道:“此人放在东宫并不合适,得空了,我要和太保说说,把他挪动一下吧。”
“现在务求安静。”这么一说,陈怀忠也觉得不安,只皱眉道:“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宫中的事,再小的事也是大事,现在张佳木的各项事业都到了紧要关头,可真的不能有一点乱子出来。
新官制和俸禄改革,涮新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