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只听得对方低笑不停,更令她心神不定,疑窦丛生。难道是刚刚的迷神幻术?
可是刚才她固然神思纷飞,但毕竟回醒得快,也不可能说起“迷琅连湖”这处地名,那人又怎能如此笃定?
越是这样想,她心中便越发地纷乱起来,忍不住便要回忆当时遭遇迷神幻术时的情景,只是才想了几个片断,她心中一紧,猛地明白过来。
“混帐,你耍我!”
心口因为猛然迸发出来的怒火而胀痛欲裂,她口中一甜,一口心血涌上,若不是被那人护着心脉,可能就要立毙当场,当然,她绝不会表示出一星半点的感激。
“这都不上当,真难对付!”
那人再次施展迷神之术未果,话音中便有几分赞叹,但更多的还是调侃:“上人何必动怒,而且,也不用惊讶。本人自有可信的信息来源,倒是上人自己,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伤势才好。”
说着,那人又嘿嘿笑了一声。
“传闻中,上人素来是看不起人的,只是今日,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不起了……自然,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绝地一击。只可惜,便不说此时上人欲振乏力,便在当时,上人也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啊!”
天芷沉默不语。
那人似乎很是多话,一旦开口,便滔滔不绝。
“上人突入夜摩天,看起来是莽撞之举,而实际上,怕是颇有几分算计的。当然,这一连串事件变化迅速,没有人能扣准每一个细节,但上人只需要把握住两个关键,事态变化,便将尽在掌握之中。
“其一,上人非常清楚,为了避免与正道宗门结下不共戴天的死仇,或者还有‘其它’一些原因,古音不会轻易对上人下杀手。
“其二,对古音来说,鲲鹏老妖的威胁,要比上人来得更直接一些。所以,事情败露,鲲鹏一定会成为古音首要打击的对象,上人可以从中取利。
“嘿嘿,鲲鹏老妖论心机、论魄力,比之古音差得太远,一心只想着趁乱拉出点儿势力单干,连鸠占鹊巢的胆子都没有。在这一点上,古音倒是看走了眼!
“究其两点,再加上上人怀中这颗造化金丹,便知道上人那拼死一击,不过是个假象,或许上人确实想要置古音于死地,但却没有赔上自己性命的打算!
“上人其实就是行欲取先予、实则虚之、计走连环的法子。而若再想得绝一些,若上人伤势转好,甚至还能再进一步,将前面独力闯关、与鲲鹏合谋、甘受羞辱,包括最后全力一击,全化为层层铺垫……
“便是为了使古音她们认定上人已经技穷,至此放松警惕,使上人得以化明为暗,窥其新旧力道相接的虚弱之际,行博浪一击!只是,嘿,上人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这‘长空飞雪’。”
话话间,那人的手指轻触了天芷背心的伤口。
在断笛被取出之后,这怵目惊心的血洞已在真息维护之下,迅速收缩愈合,此时碰来,只是微痒而已。
只是天芷清楚得很,皮肉伤势好说,但内脏伤势,实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心脉若断若续,兼又元神受创,气脉循环崩坏,恐怕就是服了造化金丹,也只能暂时续命而已。
在她这种层次上,对生死之事的看法,与常人大异,当此关口,心志反而越发坚定。
在后面那人耍嘴皮子的时候,她已借着脑子清晰的空档,将事情前后思索了一遍。
此时趁着那人口中一停,冷冷开口道:“废话连篇,离题万里,难得你那同伴有这么好的耐性!”
此时她虽然六识衰弱,对气息感应很是迟钝,但她仍能感觉到按在她后颈的手指温度,与背上那手指颇有差异,便是触感也有细微的不同。
更重要的是,说话这人,虽然中气充沛,极有气势,话语中却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味道,与刚刚那驱毒时,举重若轻,有大家气度的手法极不相符。
只是后面那人的脸皮厚度也是了不起,方一窒,便又笑道:“怎能说是离题万里呢?我只是将上人所经的几个关节指出来而已。
“其实关键便在鲲鹏反戈一击的时候,不管那时古音等人是否有所准备,以上人五色神光的精妙,突下杀手,成功率可要比后来强得多了……上人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天芷心神微颤,其中缘由,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
然而,她只能深深地吸入一口寒气,竭力保持着心神的稳定。
理性与直觉同时告诉她,对方正是千方百计地挑动她的心防,如果此时心动,前面等着她的,便会是一场比死亡更惨痛百倍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