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矮旧破落,现在并起几十栋阁楼屋舍,远远望去,倒颇能彰显出一些气派。
这一日,天气微凉,路边零星落下黄叶,似乎已经提前预示着秋的来临。
一辆简陋马车,前头拴着两匹瘦马,在一名披着斗篷、整个身子都萎缩在阴暗里怪人的驾引下,缓缓出现在地平线处,朝着不周镇驶来。
。。。
嶙峋的水面,波纹跌宕,层层叠叠扩散,看着就像褶皱的油亮毛皮。
不知怎地,盯着被树荫倒映青绿的溪面,柳毅忽然想起了瘦马,或者消瘦骆驼。
古道、西风、瘦马。苍凉、昏黄、锦帕。
一声声咳嗽惹人心烦,又叫人怜悯。
秋风拂来,卷下了枝头上几片落叶。
叶落,打着旋儿,破坏了微澜水面中的倒映。
叶落,哪来的风儿淘气戏弄,驾着它飘至,试图抚平蹙眉,抹去深黛。
轻微的刺痛,令柳毅勃然自幻境中惊醒,他不动声色,抬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不经意,一片枯叶浅浅扎来,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恰好看到那片栖在衣襟的落叶。
黄的叶,早已经干涸失去最后生机,轻轻的触碰,眉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叶的棱角,已平。
柳毅不经意抬头,不知怎得,多云天空中照下阳光,竟然不能为他带来半点温暖。
他复又锁眉,侧目扫了扫溪边的常磐,似乎看透了他的苦恼。
也许是出于同情,或者少年人最后一点冲动,或者两人好容易培养出来的义气,又或者、仅仅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柳毅叹了口气,盯着背对他的常磐,缓缓开口:
“明天,明天这时,我陪你进山。”
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小胖子,闻言肩头猛地一抖,他微颤且僵硬的转过身来,一脸错愕、又交杂着惊喜。
那副可笑的表情,终于把柳毅逗乐了。
秋光下,不知缘何充满阴郁的少年,莞尔。
少年的影子铺洒,倒映在溪水中,墨绿的水面变得更暗。
那片白色却带着沉重基调的倒映,遮不住清晰碧溪里雀跃的游鱼。鱼儿雀跃,不知忧虑,它又把本就被云层遮掩昏暗的最后一点日晕水映,撞破了踪迹。
进山,山不在脚下。
叶不曾拂去他的忧虑,可那一刻,那蹙着的眉,的确散开,不经意的抹平褶皱。
。。。
“咳、咳、咳~”
咳嗽,就像肺痨病人,不停马车中传出。
车是破车,马是瘦马,车夫躲在阴暗里,鬼鬼祟祟。
嘚嘚嘚,马蹄伴随着咕噜噜车辕滚动的声音,令不周镇内路人纷纷避让。
八条四通道路,其实并不算太宽,两车并行,都显得拥挤。
时值午后,镇子里的人比晨时少了许多,但基于庞大的基数,其实不周镇中依旧川流不息。
矮车、劣马,在周围偶尔驰过华丽车架比照下,显得尤其不堪。
只是、只是但凡挡路之人,却又下意识会回避开这辆破车,甚至包括一波迎面而来富户车队。就像躲避瘟疫,路人对那辆毫不起眼的破车,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究竟是在畏惧车中之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害怕被传染、沾上晦气,或者是那两匹瘦马诡异血红的眸子?
一大队人马,安安静静在路旁避让,而对象竟然是如此一辆马车,画面显得分外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