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天上居蟾宫,人间复绮月,宫月不相离,白驹皎空谷,何当思茕兔,往返亦徘顾……”
刘浓抱着小绮月,将她顶于肩上,朝着关上走去,阳光漫漫洒下来,眷着血袍,恋着总角,一者强健,一者娇小,格外温柔。
荀灌娘理了理嘴角青丝,眯着眸子,软软一笑,按剑随行,诸将鱼从。
小绮月回头瞅了瞅娘亲,见娘亲双手掩嘴,眼神却暗含鼓励。璇即,眨了眨眸子,抱着刘浓,吧嗒一声,亲了一口,小声道:“刘中郎,你咏的诗,绮月不会。”
刘浓微微一笑:“且唤义父,义父有藏书若干。他日,绮月必乃诗书小女郎!”
小绮月歪头亲了他一口,却嘟了嘟嘴,玩弄着手指,喃道:“刘中郎乃刘中郎,并非绮月阿父。”
“格格……”
孔蓁娇笑,荀娘子挑了挑秀眉,抿了抿嘴。
刘浓面不改色,淡然咏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榖似之……”
咏着,咏着,故意一顿。
小绮月忍不住,当即续咏:“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
待长长的《小宛》咏毕,小绮月拍了拍胸口,吞了吞口水,盯着刘中郎,等他再咏,她好接续。
刘浓笑道:“绮月了得,已然熟读《毛诗》矣!可知‘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作何以解?”
小绮眸子闪了闪,答道:“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可,可绮月不是螟蛉,刘中郎也并非蜾蠃。”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眼瞅见刘中郎剑眉微凝,唯恐他不喜,便抱着刘浓,又亲了一口,唤道:“义父,义父,莫食绮月。”
荀娘子笑道:“聪慧俱贞蕤,乔叶发徵音,恭喜刘中郎,贺喜刘中郎,得此娇女!”
刘浓淡然一笑,顶着小绮月走到关上瞭望台,但见日渐西移,余光扫北,划落一片殷红,宛若披着一层血纱。
“轰!”
突然,极西的天边,暴起一团震天荡地的雷响,继而,雷剑纵横长空,仿若将整个天幕中贯腹剖,少倾,金日沉渊,天空猛然一黯,漆黑不见五指,随即,雷鞭狂舞,宛若万千银蛇窜跳,又似铁蛛织网于天。
“轰隆隆……”
关上猛烈战栗,天地皆在摇晃。
刘浓神情大惊,赶紧抱着小绮月窜入开阔地带,将小绮月递给惊慌失措的孔蓁,继而,翻上飞雪,纵马飞驰,边奔边呼:“散开,散开!莫居于山下,拔营!”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地发杀机,龙蛇起伏!
太兴四年,四月十八,终南山,崩!
……
八日后,绚风丽日,碧空万里如水洗。
初夏之风,绵而柔软,徐徐缭着骆隆的袍摆,其人摇头晃脑,哼着不知名的哩曲,神情惬意。
陈留无战事,石勒引五万大军与祖逖对峙足月,二人未交一战,不似仇敌,且仿若至交好友,时常书信往来,石勒赠了祖逖一柄华丽的宝剑,出鞘即断。
祖逖冷笑,复赠石勒一件衣袍,乃是女子衣衫。
石勒着衫而舞,修书一封,言:其美其华,复再来否?
祖逖回书一封,言:宁赠鸡犬,不予胡酋。
而此时,洛阳战事已毕,石虎与石兴联营于城北,刘曜霸据洛阳宫,奈何,数日前,忽逢天地骤裂,宫城塌陷,刘曜三万大军仅两万脱逃。是以,石虎与石兴趁势抵营,逼迫刘曜引军出城。
终南山崩,长安等地势必一片灰烬,刘曜心忧如焚,遂引骑西回。临行之时,因些许之事,险些与石虎、石兴一战,随后,修书一封予石勒,其间内容不明,石勒阅后,拔剑斩案,羞怒欲狂。
事已谋尽,一派大好。
骆隆来到中军帐,正了正冠,扫了扫袍摆,沉声道:“将军,石勒已撤军!”
等得半晌,未有回音,骆隆悄悄揭开帐帘一角,只见祖逖伏身于案,心中一惊,大步跨进帐中,扶起祖逖,见其面色惨白,下颔染着纸中墨,赶紧以手探鼻,呼吸微弱却犹存,顿时大定。
匆匆走到帐角,投帕入水,替祖逖净了一把脸,再以指掐其上唇。
稍徐。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