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已是吃惊到了极点,赵桓弑父的事还没有消化过来,已有校尉拎着一个人进来了。
带进殿的人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百官之中仔细辨认,都觉得此人很是陌生。校尉将人押上殿,这人立即哭哭啼啼地跪求哭告:“学生万死,万死……”
沈傲冷冷道:“说罢。”
“是……是……我说……学生叫刘文静,怀州人,家父曾在辽东做过一些生意,后来殿下清查怀州商贾之事,家父……家父……是死有余辜……可是学生吃了猪油蒙了心,心里不忿,对殿下常有抱怨之词,再后来,李邦彦寻了我,叫我去寻金人,给金主完颜阿骨打送一封书信……”
刘文静想必早已吃够了苦头,招供得倒是爽快,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沈傲淡淡道:“书信?谁的书信?”
“皇上的书信……”
又是赵桓……
这一下当真是举朝哗然了,女真与大宋的战争迫在眉睫,那时候的监国太子却送给金人书信,这书信里写着什么,只怕用屁股都能想出来。
若说弑父是道德问题,那么通敌就是卖国了,这两样哪一个都不是朝中衮衮诸公能够接受的。
沈傲冷冷一笑,道:“这份书信,现在就在本王手里。”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书信来,直接走到气得瑟瑟发抖的太皇太后身边,道:“请太皇太后过目。”
太皇太后接过信,只略略看过一眼,勃然大怒道:“遗笑大方,赵氏的脸面都丢尽了。”
赵桓这时候只有目瞪口呆,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喉结不断滚动,既是惊讶又是恐惧。
沈傲旋过身,目光又落在方啖的身上,道:“瑞国公,还有本王来寻证据吗?本王再问你,到底是你假传圣旨,还是这圣旨确有其事,方才这些人的下场,你也看到,你自己想清楚一些,是自己背这黑锅,还是道出真相来。”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一个弑父、一个通敌,赵桓是铁定完了,方啖哪里还敢再抵赖?心理防线迅速崩溃,道:“下官不敢再隐瞒,这……陛下确实下过一道旨意,让下官诛杀殿下,讨伐沈党。”
沈傲冷笑道:“本王有何罪?陛下为何要诛杀本王?”
方啖期期艾艾地道:“陛下说殿下图谋不轨,是乱臣贼子。”
沈傲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旋过身,面向金殿,狠狠地瞪着赵恒,一字一句地道:“陛下,臣已经审完了。”
赵桓默不做声,好不容易才打起一点精神,道:“嗯……嗯……朕知道了。”
沈傲踏前一步,上了金殿的玉阶,道:“可是本王有一句疑问,陛下当真视本王是乱臣吗?”
赵桓期期艾艾地道:“没……没有!”
沈傲冷笑道:“陛下身为天子,为何出尔反尔?明明下了圣旨,指斥本王是乱臣,现在却又矢口否认,难道一点担当都没有?”
这一句话戳穿了赵桓的自尊,赵桓不禁怒道:“好,你要朕说,朕就说,朕做太子十几年,父皇却只宠幸似你这种外臣,冷落我这嫡长子嗣,你们搬弄是非,窃夺我大宋神器,不是乱党又是什么?沈傲……你就是乱臣贼子,朕只是恨不能诛杀你,否则又何至于有今日?”
沈傲大笑,一步步走上金殿,这高高在上的丹犀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凛然伫立,龙行虎步,宛若天神。另一个却是佝偻着身子,脸色不定,失魂落魄。
丹犀之上,从来只有一个能站着,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这至高无上的皇权?
群臣们仰目观瞻,可是谁都没有做声,更没有人站出来,告诉沈傲已经逾越了自己的身份。
沈傲笑够了,冷冷地打量着赵恒,一字一句的道:“陛下弑杀君父,通敌卖国,构陷忠良,这难道就是君王该做的事?事到如今,陛下有何打算?”
赵桓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了一下,鼓起勇气攥着拳头道:“朕是天子,受命于天,你是何人?竟敢指摘朕的过失?若你还知道一分君臣之道,就快速速退下请罪,朕赦你无罪。”
沈傲的脸渐渐冷了,手按住了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让人畏服的气势,一字一句地道:“本王若是不退下呢?”
赵桓嘶哑着声音道:“你……你难道敢弑君吗?”
沈傲缓缓抽出腰间的尚方宝剑,长剑光芒一闪,下一刻,剑芒已刺入赵桓的腹部,沈傲用尽全力,身体也贴在了赵恒身上,低声在他的耳畔道:“陛下敢,本王为何不敢?”
赵桓的鲜血溅射了沈傲的一身,赵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用嘲讽的眼睛打量他的人,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捂住了腹部,踉跄了几步,才发现满殿之中尽是沉默,没有人替他说话,没有人站出来,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漠视,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们……你们怎敢……朕……受命于天……是为天子……王者承天意……你……你们……”
赵恒再也说不下去了,无奈何地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浸染了丹犀,顺着台阶流淌下去。
沈傲收回了剑,旁若无人地旋过身,从这丹犀之上向下俯瞰,讲武殿内,谁也没有说话。
鸦雀无声,足足一炷香时间,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沈傲这时候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站在这里,他仿佛看到了万里的山河,看到了千千万万的芸芸众生,站在这里,他似乎有了一种欲望,生杀夺予,皆在一念之间。他还看到,天子暴怒,在万里的边疆,因为这丹犀上的怒?